没有结局的故事（259）

259

张启的愿望挺美好，奈何身体着实不争气，没到中午体温开始飙升，剧烈的咳嗽声把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小伙子都吵醒了。

“对长！队长！”曲明强连着叫了几声，床上的人只是微微睁开眼，目光却全无焦距，他伸手探向这人的额头，温度已经烫手了，“去医院吧，您在发烧。”

张启似乎对于“医院”这个词特别敏感，搭在胸口衣襟上的手指微曲了下，喘息着，泛起青紫的嘴唇蠕动几次勉强发出低弱的声音，“不……不去……咳咳……不去……”

曲明强怕队长着急，心脏再不舒服，赶紧随声附和，“好，好，不去医院，那咱们去医疗队行不行？”

张启迷迷糊糊中分不清究竟去哪儿，总之，他要在营地等小姑娘回来，哪也不去，弄得小伙子没办法，只能把队长抱起来，让人半靠着自己呼吸能顺畅些，可是，这么烧着也不是个办法，崔主任临出院时反复叮嘱，病人刚刚内出血过，肺部更容易感染，不能累也不能着凉，得好好休养。

走投无路中，小伙子想到了求助谢楠，队长不去医院时每次都是他搞定的，当然，他不得不先把人放下，自己跑去服务器那里接通了天眼系统。

这下，不光是正给伤员进行简单处理的小医疗兵火气上头，连带着所有的队员都顾不上庆祝胜利，干着急却鞭长莫及。

好在，萧少峰比较镇定，让小江博士接通旅里医疗队的电话，谢楠和小董简单的沟通了一下张队长最近用药的剂量，众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只有顾筱筱还红着眼咬牙切齿，“你们就是把他惯的每样儿，他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吗？强子这个笨蛋，太怂。”

萧少峰顺手揉乱了小姑娘的头发，“他们都怂，还不得你这位大博士力挽狂澜，等回去咱们好好收拾他。”

顾筱筱把拳头捏的嘎巴嘎巴响，刚要答应，又有点儿心灰意冷，张启如今早已有了知性美女陈大记者，自己算哪根葱那根蒜呢！

当然，在张启这里，小姑娘可不是葱也不是蒜，那是妥妥的说一不二的领导，是珍藏在最柔软的心灵深处的宝宝。

小董接到谢楠的电话，噩梦之旅再次开启，张队长的难搞程度源自于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和更糟糕的倔脾气。

你说，有病去医院不是天经地义嘛，这人倒好，非得搞到进ICU还得被人抬进去，在讳疾忌医这方面，张队长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抗生素和退烧药的剂量被小董一再斟酌，别到时候炎症没控制住再把心衰心绞痛啥的招惹出来。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床上的病人，张启觉得每一寸骨节都像揉进了冰碴子，冻得生疼，而胸腔却似乎被烈焰炙烤，灼热的岩浆倒灌进每一个肺泡，把有限的空气挤压干净，呼吸变成一种极其奢侈的愿望，他只能靠拼尽全力的咳嗽获取到一丝维系生命的氧气。

曲明强把人扶起来靠着，还得腾出手帮撑着后腰，大眼睛使劲儿瞪卫生员小董，“你会不会治，队长怎么越来越难受！”

小董这个冤枉，能用的药都用上了，甚至扩张支气管的他都冒险给了最小的剂量，小小的卫生队又没有配呼吸机，鼻导管再缓解不了缺氧问题只能送医院。

好在，张启这次没有砸小卫生员招牌，傍晚十分温度降下来点儿，人也清醒过来，为了显示自己状态好转，还勉强喝了几口粥。

如此，反反复复整整烧了三天，期间潘野过来探望时，却被张启嘟嘟囔囔的质疑，“你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六三一管理太松懈……”

潘营长试了试这人的温度，还烫手呢，“你管好自己吧，筱筱那丫头不在，看一天天把你能的。”

提到小姑娘，张启往后面垫着的棉被里窝了窝，原来睡了那么多年从没觉得营地里的床又冷又硬，心里委屈着身上更加酸痛，习惯了被温香暖玉抱着养伤，如今的日子变得特别难熬，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潘野见这人费力的喘着气，眉心紧锁，嘴唇因为高热爆了皮，那样子确实可怜，然而怎么又看着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嫂子熬了燕窝，一会儿喝点儿，我可跟你讲正经的，等筱筱回来赶紧把人家娶进门，别有事儿没事儿老麻烦我媳妇儿照顾你。”

张启这两天输液输得嘴里发苦，冰糖燕窝滑软甜润，入口即化，不过，老潘的话句句扎心，他愤愤的抱着被子不吱声，心里却不服气，我家筱筱才是天底下最能干的媳妇儿，上得厅堂，下得……这条先算了，踢得了虎豹，打得动豺狼……

他迷迷糊糊的再次昏睡过去，此时是真的想小姑娘了，也不知道老马他们在搞什么鬼，还不把队伍带回来。

当然，潘营长都过来探病了，暴脾气的石旅长哪儿能放过他，就在张启的体温降到了38度以下，营房门被呼的推开，“我说你小子够能耐啊，又进ICU了？和上次比有俩月没有？”

张启虽然觉得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但至少没那么晕了，呼吸也顺畅，他刚坐起来打算回顾一下这次围剿行动的细节，针对每名队员的表现进行总结评价，石旅长的嗓门忒大，震得他心脏一紧，冷汗从毛孔中渗出，“都三个多月了……您日理万机的难免出错……”

石剑胡撸下脑袋原地转了个圈，叉着腰瞪着面前一脸无辜的臭小子，王政委慌忙拦着，“有话好好说，人还病着可不兴动手。”

石旅长忽然泄了气，这小子又瘦了，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嗨！你说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我看，也就顾博士那丫头降的住你，据说你还和人家闹分手？还招惹回来个大记者？”

“咳咳咳……”张启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您当领导的说话可要负责任，我和陈记者只是工作关系，最多算是普通朋友。”

王雪兵好心提醒，“你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别说我和老石没有提醒你，那位市委书记的千金向军区提出采访你们项目组的申请，估计这两天就会过来体验生活了。”

张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升起些许不安，“能批吗？”

“据说严副司令同意了，利刃现在树大招风，你要谨慎一些。”王政委毕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顾虑更多一些。

“其实，陈记者也没什么，您放心，我知道界限。”张启说的轻松，其实心里也没底，女人们的想法太难搞明白，就说小姑娘吧，性格又豪爽又大条，怎么上次在医院喝了她点儿粥就把她气成那样，大不了等她回来自己给她天天煮粥，是不是能让她消气。

估计，张队长的想法真要是实施了，顾博士能分分钟暴走。

陈晓拿着介绍信来项目组营地报道时，队员们还没回来，而张启算是大病初愈，正在曲明强的协助下练习走路，箍了一个多月的支具，踝关节僵硬，左腿的肌肉都有些萎缩。

曲明强被突然出现的陈大小姐吓得手底下一抖，带的队长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陈晓慌忙紧走了几步过来帮忙扶着，“你出院了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张启礼貌的向后撤了一步，“抱歉，有紧急任务。”

“什么任务？”陈晓眼前一亮，利刃每次搞出的动静都不小，“如果不方便公开，我可以隐藏姓名，地点和时间。”

“这……不太合适，这次任务隶属西藏军区，你如果想报道还需要申请。”张启实话实说，拒绝的意思明显。

“这样啊，那如果审批过了张队长是不是答应接受专访？”陈晓笑眯眯的凑上前一步。

“别，这次任务主要由马副队长主导，你采访他就行。”张启很没义气的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把老马卖了。

“可是，作为项目组的组长，我认为有必要更加深入了解你们平时的训练内容，才能更深层次的挖掘每次任务得以顺利完成的原因，同时还可以进行精神层面上的升华。”陈晓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张启发现怎么女人都那么能言善道呢？

于是，陈大记者的体验生活在没有队员的情况下开始，她乐得有大把时间和心仪之人相处，不过，美中不足自然是曲明强这枚大电灯泡，足足有一百瓦的功率，还拼命的刷存在感。

再有就是住宿问题，石旅长很不给面子说是家属区没有空房，害得她只能住招待所，离营地挺远，一点儿都不方便交流。

不过张启倒没把什么采访不采访的放心上，他只盼着小姑娘回来，让腿脚儿尽快康复才是他最近努力的目标。

终于，老马他们完成了围剿任务的善后工作，主要是要到军区总部做汇报，介绍经验。

俩小时的发言可把马当先愁坏了，幸亏萧少峰经验丰富，而顾博士文笔不错，ppt也做的专业，老马的发言赢得阵阵掌声，妥妥的给利刃给项目组又争了回光。

张启在接到大家要回来的讯息后，天没亮就拉着曲明强等在营地外面，直到日上三干，一辆军用旅行车才姗姗来迟。

小伙子们争先恐后的跳下车都兴奋的冲过来和队长拥抱，齐小天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拉着张启的胳膊还撒起了娇，“队长，我可想你了，想的天天都睡不着觉。”

叶飞嗤笑一声拆台，“不知道谁沾枕头呼噜声都能把房顶震塌了。”

“胡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切，你问问白枫，我们才是被你吵的一宿一宿的失眠。”

齐小天笑容一滞立马儿改口，“那是我想天天梦到队长，怎么了，羡慕吧！”

“都赶紧滚回去整理内务，限时十分钟！”张启一声令下，把这帮难缠的小崽子都轰跑了，伸头看看空荡荡的车厢，一脸失望，小姑娘难道没跟着回来？

“别找了，那丫头先回宿舍了，你小子这次可把人真的惹火了，想想怎么补救吧！”萧少峰搂过张启的肩膀，掌心下触感又瘦削了几分，“身体怎么样了？”

“早没事了，负重三十公里越野没问题，改天你给我掐个时间。”张启揉揉鼻子，把从胸腔窜上来的呛咳压下去。

“得了，你敢跑我也不敢同意，好好养着，队里有我和马当先盯着，再说，刚从高原下来小崽子们还得调整两天，醉氧的滋味不比高原反应差，不行了，我得先去睡一觉，困着呢。”萧少峰打折哈欠，乐呵呵走了。

不多时，马当先命令整理好内务的队员们集合，等着队长下一步安排，没有命令，再困也得挺着。

张启虽然魔鬼可不是没人性，相反他把他们当亲兄弟一样的心疼，“都去睡觉，晚上去特一营蹭饭，可劲儿吃，给队长我出口气。”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伙子们一个立正，扯着脖子呐喊。

一旁的陈记者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命令，现在，张队长不是应该康概陈词，把祖国人民都感谢个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