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府。
申时其一个劲儿在房外踱步,手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口气没等呼出去就吸了回来。等到自个儿娘子从房中出来才上前去问:
申时其姑娘睡了?
李氏睡了,哭的没了力气就睡了。
李氏揉揉红得发涨的双眼,无力扶着申时其,摇了摇头,竟是眼泪都哭不出了:
李氏好容易盼回来的女儿,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这几日汴京大夫都请了个遍,就是太医也来了几位,怎么就是治不得呢?
申时其紧握夫人李氏的手,道:
申时其慢慢来,老夫就是舍了这张老脸,舍弃这个官位,也得给姑娘找个神医回来。你宽宽心,这几日都瘦了一圈,还是非顾及自己身子。
李氏颔首,由早一旁等着的儿媳孙氏搀回房,
孙氏母亲慢些。
申家一共一女一子,大女儿和珍出生不过五月就在举家赴京的路上被人偷走,也就是如今的阿玖。两年后出生个小儿子,名为予安,自小浪荡,曾常与顾家二郎厮混云水台,名声颇差。前年娶了孙家姑娘,成亲未见收敛,倒是仗着娘子性子软,常常欺负人家。
孙氏嫁进申家本属高攀,纵使申家不准纳妾,她也没得过夫君待见。性子维诺,就是受了欺负也不说。好在婆母、公爹都是宽仁之人,待她如亲生女儿,这两年在申家过得也算舒服。
前日子长女认祖归宗,婆母毕竟年长,瞧着自家女儿疯癫样总是泣不能声,不能言语。因此,照顾申家长女的重任就落到了孙氏身上。
长姐还在受苦,家中还在忙碌,那个不成器的申予安却跑到了澄园,找那顾家将军吃酒谈天去了。
小公子……顾二哥,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苦,爹娘看的紧,连云水台的门我都没摸过。好在这几日家里忙,我得了空就赶快来了。哎?盛嫂嫂呢?
申予安好歹也是个端方公子。就是一身痞气不像爹不像妈,倒像已经疯癫的长姐。
顾廷烨我娘子回娘家看她祖母去了,得明日才回来。
顾廷烨洋洋洒洒一大碗酒入了肚,这才觉得痛快:
顾廷烨我听说你家那个长女来汴京了?之前不是说身子弱一直在老家养着,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是为了议亲?
小公子议什么亲,我那姐姐早就……
申予安吃醉了些,飘飘然的险些说漏嘴。摆摆手,道:
小公子顾二哥,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我真是羡慕二哥福气,您现在可是新官家面前的红人,又娶了盛嫂嫂一位贤内助,这日子过得……你再看看我,文我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除了一个太师爹爹,百无一用,诶。
顾廷烨予安何必这般妄自菲薄,你若想读书就读书,想学武就来我这军营练练,哪有一事无成的道理?
小公子我这不成……不成……
申予安又是几碗下肚,等喝得飘飘然了,忍不住将阿玖一事完整相告:
小公子顾二哥,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那个姐姐啊,根本不是什么在老家养病。我的姐姐啊,是年幼丢失,近些日子才找回来的。
顾廷烨丢了?
顾廷烨这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这么回事,我父亲当年升迁,来汴京路中遭逢涝灾,便直接向先官家请职治理大水、解救百姓。可是治水一事自然是有受恩的、有得罪的,当时我父亲撸了一个贪污受贿的小官,那小官心怀怨恨,就偷偷抱走了我那姐姐。等后来父亲寻到那贼人才知,我那姐姐早被他卖了。
小公子时隔十九载,没想到我家有个婢女把我那姐姐找回来了,年纪胎记都对的上,就连相貌也有七八分相像。
顾廷烨那这是好事啊。
小公子好什么呀?
申予安郁闷地抬起酒碗又放了下去,
小公子我那姐姐是个疯的,听说早两年嫁了人,可是夫家和腹中胎儿都在申辰之乱受了波及,她勉强捡回一条命,可惜腿也下不了地。睡了大半年,得知此事一时没受住,就得了失心疯。顾二哥你都想不到,我那姐姐一犯起病来何止哭闹,厉害时甚至自己以头撞墙,那胳膊上都是利器划伤的口子,非得让人把全身绑住,那样子,我都没敢看……
顾廷烨呆了呆:
顾廷烨竟疯得这么厉害?请客什么医?太医瞧过么?
小公子请了姓张的那位,都是心病还要心药医,可是这种心结谁能有办法?
顾廷烨点点头:
顾廷烨确是,申辰之乱以来,多少人家破人亡,痴痴傻傻……诶,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