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婚（一）

阿姒夜夜留宿小鹤府，啊徵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多说，他深知道鹤云归的为人，也不着急这一两日，自有他的克制。白婉天不亮就起来，清点着她给阿姒备下的嫁妆，不免有些感慨，当初如果不是轻信了于堇的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想来她还是能有嫁人的机会。

“我看着你客栈里那位年轻些的掌柜，叫金扬的，对你到是十分关心，若他并不在意那些过往，你也不算委屈。”白徵端着热粥从厨房里走出来，刚好听见她在叹息，这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红妆？

“你又是从哪里图听来的？阿姒呢？又在小鹤府了？”白婉清点完毕，收起礼单，接过啊徵手里的碗筷，又看了几眼阿姒的房间，空无一人，看来自己猜对了。“明日就要大婚了，吃了早膳我们也该进城把采办的用物都运过来，还有上次你托金扬买的书单，也都齐备了。”

“都说金扬对你有意思，人也还算清秀，听说还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家乡遭了水灾才到中都谋生。”阿徵还在说着金扬的好，只是白婉如今已经不能生养了，又怕耽误了金扬。

“你是不是收了金扬的好处了？”

“哪有？我是怕你羡慕阿姒罢了，又怕你胡思乱想。”阿徵吃着早点，心里实在开心，阿姒终于得偿所愿嫁给那个她在城隍庙里一见倾心的少年郎了，只盼着她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多生几个孩子，不再经历任何苦难。

过了午膳，阿姒才不情愿的回到小门楼，鹤二爷也已经回了鹤园去准备着明日的大婚事宜。白婉已经从城里回来，见阿姒回来就把她拉进房间，一件接着一件的拿着刚从绣坊拿回来的衣服在阿姒跟前比划，“不行不行，这里太收了，日后肚子大起来怕是不便宜，得改一改。”

外间，金扬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二看店就带着所有的小二来到庄子里帮忙，正招呼着小二们又是帖喜字又是挂灯笼的，厨娘们采买了蔬菜酒肉开始商议着明日的菜单，狭小的厨房塞得满满当当的，白家小门楼里热闹非凡。

用了晚膳，一应事宜也都齐备了，阿徵去了书局，只说家里人多，不能定下不神来安生看书，白婉忽然说特意定做的首饰忘在客栈里，只让金扬驾车送她进城取回来。

马车确实也去了顺意客栈，只是多拿了一只食盒出来，金扬刚要扬鞭赶马，白婉挑开帘子，“去死牢。”

“家主，这是，作甚？”金扬知道那死牢里拘押着那个人，白婉垂头半晌不说话，金扬调转马头奔向死牢。

要进死牢可不容易，花了足足十两黄金才放了白婉进去，一道带进去的吃食光验毒就验了三次，再次踏入牢房，白婉心里压抑得很，好在关押于堇的牢房并不远，大约是死牢，看管得严，彻夜都是灯火通明的，十步就有一布防衙役，穿着铠甲，手握长刀。

“只有一盏茶啊，你可得有话快说，于堇，有人来看你了。”衙役用刀把敲了敲门框，蜷缩在干草堆里的于堇探出个身子来张望。

白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如今的于堇，面色消瘦，发髻散乱，胡子拉渣，脸上还有一道道结痂的或是腐败的抓痕，囚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汲着一双不合脚的棉布鞋，走过来时一瘸一拐的，白婉这才看见他右腿上有伤，还流着脓血，恶臭难闻。

于堇干脆盘腿坐在白婉对面，隔着牢门，笑得有些苦涩，没想到唯一进来看他的人居然会是白婉。显然她过得还不错，面色红润，眼角有些淤青，衣物虽简单朴素却用的是上等的好料子，挽着发髻，带的是一只莲花银步摇。白婉从食盒里端出菜肴从牢门的缝隙里递给于堇，他的手形如枯槁，十分可怖，看于堇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白婉这才开口，“你娘亲不大好，我常在药局见到伺候她的丫头来抓药，说是如今已经不能下床了，左不过她原是姓鹤的，自有鹤园的招抚，那药方里的药材都是上好的。穆小茴呢，嫁给了南宫玄安，如今也已经有了身孕，再见时，她也能同我说笑一二了。”

于堇大口吃着饭菜，太久没有吃到如此新鲜丰盛的吃食了，吃得太快被噎住了，慌忙拍着胸口顺气，白婉急忙递了茶壶进去，于堇接过茶壶仰头喝了几口，这才将困在喉咙里的食物冲下去，茶壶里是他喜欢的云雾茶。“今日我来呢，是因为明天阿姒就要成婚了，我知道当年你也被阿姒迷了心智，才做出这许多无耻之事。”白婉从随身的酒囊里到了一碗酒，双手捧给于堇，“这是她婚礼上所用的酒，你也喝上一口，沾沾喜气吧。”

于堇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递还给白婉，抬手随意擦了擦嘴，“回去吧。”

白婉伸出手拉住于堇的手腕，“多少说些什么，我给你娘亲带过去也好。”于堇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谢。”于堇拨开白婉的手，继续回到干草垛里蜷缩着，无论什么季节，牢房永远都是潮湿阴冷的，如今给他温暖的只有这堆干草了，白婉安静的收拾着碗筷，提起食盒，扶了扶发髻，“原也是你的缘故，我坏了身子，此生是当不了娘亲了，我也是极恨你的，今日我来，看到你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也算解了恨。希望你至死都能记住，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孩子。”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牢房。

外面已经入夜了，夜市热闹起来，白婉把食盒放进马车里，看着随风摆荡的各色灯笼，“金扬，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算是有了吧。”金扬拉着马车跟着白婉走在夜市里，看着她的背影，若不是听白徵公子说了她的遭遇，实难想象她经历那么多痛苦是如何熬过来的。

白婉伸手碰了一只兔子花灯，然后回过头朝着金扬笑起来，金扬的心头一震，愣住了，“这个啊姒会喜欢的，老板，多少钱？”

白婉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死牢，只是提着兔子花灯进了阿姒的房间，也就片刻的功夫，那花灯变成一团火球被扔了出来，然后是瓷器摔碎的声响。金扬等人一时担心汇集到白姒房门前查探，只见两个女孩子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没人敢上前去劝。

“还打？还不停手？”白徵从外面才进来就听见动静立刻冲进来，拉开两人，白婉的脸又被阿姒一通乱抓，妆容都花了，还细细落了些抓痕，到是白姒手腕上还敷着伤药又动起手来，这两个家伙到底什么命数，如此不对付，没一日消停。

“你，回房去。你，即刻洗漱睡下。”白徵拖着白婉离开了白姒的房间，重重关上门，这才放开白婉，叹了口气，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她都要成婚了，你就不能忍她一日么？弄花了脸好看啊。你看看你，上次打架的淤青都还没有散，又落了几处抓痕，好好用些药，别留了伤疤。”

“我好心送她花灯，她居然说丑！”白婉还在气头上，指着门撒着怨气，她不喜欢也就算了，还故意弄坏了。

“她不就是这个臭脾气么？行了行了，别看了，都回去歇着吧。”白徵遣散围观的人，送白婉回了房间，才放心的回后院去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