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割袍断义

这应该是最漫长的黑夜了吧，总也走不到头的黑，没有一丝亮，如同滞留在一处虚无缥缈的身外世界，这也许是梦，也许就是现实。鹤云归被太阳穴钻心的痛感疼醒的，眼睛被厚实的黑布紧紧勒住透不出一点光亮，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紧紧捆绑着难以动弹，耳边是有人要在生火，干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还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烤肉味道，然后是有人打开水囊喝水的声响。

“醒了？”于堇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放下水囊，看了一眼已经昏睡了三个时辰的鹤云归在缓缓活动麻木僵硬的身子。

鹤二一听那声音分明就是于堇，难怪南宫玄安的人在漠北怎么都找不到他，原来是偷偷回到了中都啊，鹤云归干脆放弃挣扎，打起精神更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响动，有风吹着破窗户纸的沙沙声，还有很浓的灰尘气味，他身下是干草垛，这应该是一个偏僻破败也没有什么人会特意来的地方，成蛟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地方，看来距离中都有一定的距离，鹤云归悄无声息的轻轻在手边乱摸，想着能摸到什么东西割开绳子也好，“你绑我来有何目的？”

“没意外的话，这个时辰，你和白姒应该在拜堂了吧。这么个美人儿就成了你鹤云归一个人的，实在可惜，所以今日我就先替你尝一尝看那朵大漠之花有多香甜。”于堇缓缓抽出长剑，拿出丝帕缓缓擦拭着剑身，光亮的剑身投射出他嘴角露出一抹邪魅暧昧的笑意，夕阳透过破败的窗棱照进来，于堇侧过头看了一眼外面，马上就入夜了。

“你也太高估我在阿姒心里的地位了吧。”鹤云归说这句话的莫名有些心虚，万一那个傻丫头真的来了，如此单薄的她又怎能抵挡得了武功高强的于堇，他到宁愿她不那么喜欢他就好了。于堇的长剑悄声无息的抵住了鹤云归的喉咙，鹤云归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难怪玄安多次提醒我要提防你，想不到你会是变成这样。”此刻反而比刚醒来时冷静了许多，喉咙上的寒意并没有令他感到害怕和惊慌。

“是你太低估她有多爱你，你就好好看着吧。”剑身一挑，挑下了勒住双眼的黑布，大约是于堇有意而为的，剑尖顺势划破了鹤云归的眼角，细腻的痛感容易被人忽略，可那渗出的细小血珠却让伤口很显眼。

鹤云归微微闭着双眼，被忽然的明亮呛得眼睛干涩的疼，再缓缓睁开时，隐隐约约看着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一抹瘦小的身影，背着血色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于堇站起来走过去，鹤云归一眼就认出那并不是白姒，又会是什么人呢？

“你是谁？白姒呢？”是夕阳太过晃眼了，于堇走近才发现那人并不是白姒，只是一个身量与阿姒相差无几的小男孩，一团怒气从心底升腾上来，于堇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把他带进破庙里，然后重重扔到鹤云归身边的草垛上。

男孩到是临危不惧，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然后朝着鹤云归作揖行礼，继而转身看着于堇，“白姒不会来了，她在半路上已经被我家家主劫走了。”

于堇的剑尖毫无客气的划破了男孩的喉咙的皮肤，即便如此也没有吓到小男孩，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没有一丝的躲闪，“你是什么人？你家家主又是谁？”

“这位于爷贵人事多，记不住小的也是有的，莫不是忘了您与我家家主时常半夜里偷偷在客栈里私会时的场景？”

“你是顺意客栈后门上夜的小厮，好像是叫什么富贵的？”如此提醒下，于堇才觉着他有几分眼熟，“我家家主已经去报官了，如今您的通缉令满城都是，我的同伴方才看到二爷也在此处，也先行一步回去报信了。”富贵淡然的说完，幸而他小时候就生在山脚下的村庄，听家主说起什么半山上的破庙便想到此处，一路追来还好赶上了白姒姑娘一行人，按着家主的意思拦下了白姑娘，只身上山来查探情况，不想才到门口就被捉住了。

“那我也不怕多背一条人命。”于堇怒火中烧，居然被白婉的人摆了一道，说时迟那时快，反手挥剑直劈富贵命门。

千钧一发之际，于堇手中的长剑稳稳砍在了鹤云归的肩头上，他趁着富贵和于堇对话，无暇顾及他时，捡了一块锋利的碎瓦片，割断手上的绳子，还来不及解开腿上的绳子就看着长剑劈下来，用尽全力，一个鲤鱼打挺强行起身，还好来得及将富贵护在怀里，只是自己的整个后背就暴露在剑锋之下，以血肉之躯扎扎实实的扛下了这一剑。

富贵扶住鹤云归，脸上这才有了些微妙的表情，“二爷，何必要舍身救小的，小的贱命一条……”说着就脱下外衣按住鹤二流血不止的伤口。

于堇显然没有想过最是贪生怕死的鹤云归会舍身挡剑救一个下人，看着剑身上还在滴落的血迹双手不住颤抖，手中长剑落在地上，富贵眼尖手快，立刻扑过去捡起长剑，挡在鹤云归前面。

“于堇，我爹把你送到漠北时，说是给我做个随从，可我一直没拿你当过随从看待，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着爷的分例，我鹤家也没有半分苛待过你娘亲的地方，你明知道阿姒是我心中挚爱，你不但觊觎她的美色，还做出那许多品行不端的勾当，你可对得起我爹，可对得起你娘还有你去世的父亲？”鹤云归严厉的责备着于堇，这才有了几分当哥哥的样子，任谁也不会相信于堇会变成如今这副丧心病狂模样，再者说南宫玄安和明风致也都觊觎过阿姒，都是止乎于礼，并半分无越界，他怎么也不愿相信于堇为了一个女人会如此性情大变。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白大兴也是我杀的。”面对手里有武器的富贵，于堇并不忌惮，自然也不会忌惮会功夫的鹤云归，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缓缓打开，捡起水囊，将药粉到进去摇晃几下。“这是我从姒族找来的毒药，无药可解，只要杀了你，阿姒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既然你这般不念旧情，也罢，今日就与你割袍断义了吧。”鹤云归从富贵手里拿过长剑，高高扬起袖口，挥剑一挑，果决的割断袖子，扔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露出布满鞭伤的手臂。

那破袖飘飘扬扬的伴着最后一丝夕阳落在地上，黑暗渐渐笼罩下来，只有那团小小的篝火照亮，看不清于堇此时的表情。大约是伤口的出血太多，鹤云归吃力的用剑撑住自己站立着，此刻他无非是心痛，失望透顶，心中暗暗立誓，今日便是把命留下也不会让他伤害姒姒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