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报官

天还未亮透，几乎是一夜未眠的白婉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后院只有几个老仆妇也才起来开始担水、烧水、准备早膳，大约是昨儿的一通折腾，所有人也都疲倦得很，中院冷冷清清的，特意绕过花园躲在门边偷偷看了眼阿姒的房间，佩芝还在廊下蜷缩着身子睡着，想是阿姒伤心了一日太过疲乏，还没有起身吧。白婉呼了一口气，把连夜写的状纸往怀里一塞，拍了拍脸颊，大步走出鹤府。

也有约莫有十年再没有骑过马了，刚刚上马的时候白婉险些被受了惊吓的马匹给甩下来，好在生在漠北的孩子刚会跑步就开始学骑马，三两下便驯得胯下马匹温温顺顺的沿着官道一路朝着中都城狂奔，这疾驰在风中的快感让白婉心中有些激动，不免想起小时候还在姒族时，白大兴耐心教她跟阿姒骑马的场景，那时候啊徵身体不好，白大兴总不让他碰马匹，他便偷偷躲在厨房的柴堆后面哭，有一次啊姒趁大人们都熟睡了，偷偷扶着啊徵上了马，被白大兴发现之后，狠狠的一顿痛打，她也不哭，只是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白大兴，那眼神想是要吃人似的。白婉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儿，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白姒这个姐姐的。

白婉回到顺意客栈到吓着了掌柜，母亲去世之后，山川便找了一位掌柜替她管理客栈日常，每月十日才过来对账，今日白婉忽然过来，定是有其他的事务了。店小二牵着马进了后院，掌柜招呼着其他的小二端茶、端点心，“家主如何过来了？”看着白婉一身白衣，发髻上也带了白绢花，只听说鹤园要有喜事，并没有丧事传来。

“我要去刑部告状。”白婉喝了口茶，连着吃了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吃得太快差点噎住，伺候茶水的小二见状立刻送上茶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那我让小裴跟您一道去，他最机灵，有个应变的人跟着也好，那官府是何路数我等平头百姓也都不知道的。”

“他么？”白婉指了指刚刚给自己拍背的小男孩，年纪不大，眼睛明亮，样子还算清秀，格外眼生并不是客栈用惯的老人儿，“是呢，他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也没来得及跟家主您汇报就自作主张留下来了，不过他做事很是勤谨，又肯吃苦，好些老客再来都点名让他伺候。”看得出掌柜很喜欢这个叫小裴的孩子，说了一通好话，白婉笑了几声，“这客栈都交给您打理，您要请什么人也都不必跟我说的。小裴，你多大了？哪里人士？家里还有谁？”

“我十二了，是景州人，父母都病死了，村长把我送来中都投靠亲戚，他们嫌我吃得太多就把我赶了出来，好在遇上了掌柜的，赏口饭吃。”

“也怪可怜的。你凭自己本事吃饭，何来赏不赏的？以后可不许再妄自菲薄了，你去休息一刻，便随着我一道去刑部。”白婉端起茶盏，淡淡喝了口茶，有一点她跟白姒还是很像的，对茶水都不大讲究，在小鹤府喝惯了阿姒的粗茶，如今这上好的云雾茶到没了滋味儿。

小裴跟着白婉是一路走到刑部衙门的，白婉握紧拳头，深呼吸，抬手扶了扶鬓角的白绢花，“小裴，去击鸣冤鼓。”说完，从怀里摸出状纸高高举过头顶，端端正正跪在衙门前的青石板上，朗声喊着，“鹤园小爷于堇残杀我父，请大人为民女申冤，缉拿杀人犯以证公允。”

难得看到有人敢直接到刑部衙门告状申冤，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不一会儿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认出了白婉便是顺意客栈的吴婉儿，议论声中也多了不少编排她的话语。

“鹤园小爷于堇残杀我父，请大人为民女申冤，缉拿杀人犯以证公允。”白婉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声音越来越有力铿锵，小裴顾不上手肘酸痛继续用力敲击着鸣冤鼓。

“何人击鼓？”一顶灰布小轿子穿过人群停在刑部大门前，轿夫挑开帘子，一身朱红色官府的郭笑安信步走过来，昨夜里收到莫承的口信，说是鹤二爷失踪请托他立刻查实二爷去向，正在府里忙得不可开交，一夜未眠，一大早衙役又来通报有人击鼓鸣冤，也顾不得休息，换了官服匆匆赶来查探。

“小女子白婉，家父乃是青云庄人士白大兴，三日前被鹤园的小爷于堇所杀，请大人为民女做主，缉拿凶手严惩不贷。”白婉跪在郭笑安跟前，高高举过头顶的状纸呈到他跟前，这话音一落又引起了一阵议论，纷纷谴责于堇杀人，还有些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的不耻之言。

郭笑安干咳几声，呼了口气，轻描淡写的随意看了眼状纸，青云庄白大兴？莫不是白姒家的？还跟于堇扯上了关系，这事恐怕不单纯，得仔细问一问才是，“来人，升堂。”这个案子必须得他亲审，兴许从中能查出有关鹤二爷的蛛丝马迹也未可知啊，郭笑安接过白婉手里的状纸，转身走进刑部衙门，人群也开始散去，有事的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实在闲着无事的跟在白婉身后一道进了衙门继续看热闹。

郭笑安看着状纸，言语通顺，简洁明了，只说了苦主是白大兴的亲生女儿，与白姒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因借住家中的穆氏小茴与南宫家定下亲事，爱慕穆小茴的于堇抢亲未遂，残忍杀害了前来保护穆小茴的白大兴，均有人证物证，物证便是白婉刚刚呈上来的用黑色棉布包裹着带着血迹的短剑，“现在死者尸首何在？人证未何没来？”郭笑安并没有看到除了击鼓的小厮之外还有其他人跟着白婉一道过来。

“我父的尸身如今尚未入土，现停放在青云庄外的义庄内，人证，人证已被于堇挟持，不知所踪。”她早晨来时特意去了一趟小门楼找穆小茴，原想着便是跪下来求她，也请她实话实说替父亲主持公道，在门口遇上了南宫玄安，只说是昨夜里穆小茴被于堇劫走，正派了人去寻。

“胡闹，只凭你一面之词，便要本官拿人，岂不可笑。”郭笑安合上状纸，他实在不能确信于堇会杀人，何况那人还是白姒的父亲，“大人，那只断剑乃于堇贴身之物，剑身上刻着于字。”

衙役一听立刻仔细查看，果然在血迹覆盖之处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细小的于字，便马上呈给了郭笑安，“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就是于堇所为，兴许是他人有意加害……”

“大人明鉴，若非实情，民女何苦要告于堇，我姐姐白姒不日便嫁入鹤园，与于堇也算得上是亲戚，何故要扯破脸面？”白婉磕着响头恳求郭笑安能秉公办理，此时一名衙役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凑到郭笑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郭笑安脸色不悦，握住惊堂木狠狠一拍，“来人，请画师，立刻画了于堇的图样出来，待本官亲自验尸之后再做定论，退堂。”

小裴扶着白婉缓缓起身，双腿都跪得麻木了，勉强站起来险些又要摔倒，仵作带着随从背着大大的木箱子，跟着郭笑安走到白婉身边，“先去看看死者。”

“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