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吴婉儿投湖

鹤二是被小茴跟啊姒说话的动静吵醒的，鹤二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好可以看到两个女孩子坐在门槛上说笑，天色还没有亮透，昨儿先是跟明风致打了一架又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现下身子冷冰冰的，胳膊和小腿都疼得很，也不想翻身，还是裹在被子里听着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说些体己话。

“那我走了。小葡昨儿有些发热咳嗽，我爹带着他进城去了，刚好今日就得了闲儿，赶着把皮袄子先做出来。晚膳的时候你过来我家，我娘今日炖了鸡汤。”小茴把阿姒的手握在手心里来回擦拭着，想让她的手更暖和些，啊姒回头用下巴朝自己的屋子努了努，“那儿还躺一个呢。”

“哎？二爷也在呢，那晚膳的时候我给你送来呗。其实咱二爷人也还行吧，你也别一口回绝了啊。”小茴眯着眼睛，远远看见床脚边的地铺上还躺着个高高大大的人。

“行了行了，快回去做皮袄子吧。这几日夜里都开始起凉了。”阿姒催促着小茴赶快回去做衣服，多耽误一日啊徵就得多挨冻一日，可不能又犯了咳疾。

“你好想想啊，二爷也还不错呢。”小茴用手帕掩着口鼻暧昧的笑起来，抱起皮料跳着步子就离开了小门楼。

阿姒伸了伸拦腰，打了一盆热水走进屋子，一丝凉风从窗户吹进来，担心冻着鹤二便把窗户关上了，“你让我上床睡不就冻不着了么。”鹤二一个激灵坐起来，把棉被裹在身上，缩着脖子看着阿姒，阿姒回头白了一眼鹤二，“你还没睡醒在做梦呢吧。起来吧，昨儿不是说一早还要回鹤园的吗？”

“正是呢，就是吴婉儿的事儿。姒姒，那个吴婉儿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鹤二干脆爬上床，钻进阿姒的被窝里，一股子淡淡的香氛让人舒畅，身子霎时间就暖和起来，阿姒收起铺在地上的被褥子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嗯。你看不出来她跟阿徵很像吗？他们才是亲姐弟，当年啊徵体弱，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活不成了，吴氏就只带着吴婉儿和钱财一走了之，所以吴婉儿和吴氏就在中都的事儿不能让啊徵知道。”

“那日她给我下药，想逼我就范，还好长寿及时回来才没有那啥。差一点，我可就不能娶你当媳妇儿了？”鹤二从被窝里伸出去握着阿姒的小手，想起都有些后怕，看着柔弱的吴婉儿竟有这样的手段。

“就她？还没有那三两下，定是吴氏背后给她出主意了。你怎么说得我非嫁你不可似的？你跟吴婉儿那啥了不就正好了么，我也好嫁给风致了。”此话一出又戳中了鹤二的痛处，他忽地坐起来，一把将阿姒拉进怀里，“你说什么？说，心里是不是还想着明风致？”

“哎呀，你别掐我的脸啊，疼。不想不想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说过，哪怕小乞丐心里不爱你，只要活着就好的话么？还记得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么？”阿姒握住鹤二捏她小脸的手，认真的发问，鹤二摇摇头，“当时你嘴里没句实话，我哪里还会记得？”

阿姒起身趴在鹤二耳边轻声低语，“我说啊，她根本没有怪过二爷，兴许她心里也是爱你的。这次记住了？”

“真话假话？”鹤二玩味儿的笑起来，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却又不想表现出来让跟前的小人儿愈加得意，“假的。天亮了，起吧。”

“姒姒，我昨儿好好的盘算过就这小门楼加上旁边几个院子也不足我落霜居大，我老睡地上也不是办法啊，身子疼得很，我想着把这几个院子都联通起来了，再好好弄间屋子，再开个大门，挂上匾，以后我们在鹤园住得腻了就回庄子小住，如何？”鹤二起身站在床边张开手臂，由阿姒伺候着更衣。

“洗脸，你让人过来接了吗？”阿姒仔细替鹤二穿好袍子，淡淡的桂香沁人心脾，又拧了一把温热的毛巾递给他，前些日子小茴就告诉她旁边的院子里的人家陆陆续续开始搬家，有的搬到庄子另一头，有的进了城，她就觉着有异样，原来这家伙早就打算好了啊，今日才说出来想是准备动土了，怕她不乐意罢了。“这是你的庄子，你要怎么捯饬也都是您的事儿，左不过别动阿徵的屋子就是了。”

“这儿以后也是你的庄子，我家祖上有训，不可收庄入佃，过些日子我就把这庄子给你当嫁妆。我大姐姐才回来，云墨又不在园子里，这几日我事儿多，你若想我了就到鹤园来。你不来，那我得得了空再过来了，总之，别再想着明风致了啊，可记住了？”鹤二用手指戳着阿姒的脑门叮嘱着，阿姒冷冷一笑，这家伙本就没有什么本事，好不容易弄个庄子打理得有模有样的，现下又想着送人。

鹤二一进鹤园就被鹤铨直接带到了正厅，老爷子正襟危坐的端坐在上座喝着茶，旁边座位的是鹤连，大约是重病缠身，面色蜡黄，身形佝偻，人也消瘦得没了样子，吴氏站在他身后垂着头抹眼泪，堂下跪着的正是永福，吴婉儿则一身狼狈邋遢的抱着腿缩在一边，脸埋在两膝之间，肩头抽动，想是也在哭。

“老爷，连爷，小二爷到了。”鹤铨打破僵局引着鹤二进来，吴婉儿也应声抬头，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鹤云烟身后的玄安咂咂嘴，“着实令人心疼啊。”

“二爷，您得给我做主儿啊，那夜，婉儿分明是跟您在落霜居的。”吴婉儿爬过来抱住鹤二的腿，鹤二四下看了一圈，不见长寿人影，“你莫要再攀扯云归，是玄月亲眼看到你与永福一道进了客栈的，一夜未出啊，玄月虽然性子娇纵些，向来也是实话实说，从不妄言，何况她并不认识你，也没有陷害你的道理。”云烟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怒喝着，云归可是她最疼爱的弟弟怎么可能任由随便什么人都来攀扯一二，莫不是看着云墨不在便觉着爹爹年纪大了好欺负么？

“那日落霜居的佩芝那几个丫头也是看到的，何不叫出来对质？”吴婉儿仰头看着鹤云烟，眉眼间与鹤二如出一辙，却更有威严，一副不容亵渎的高傲。

“来，来人，把她弄开。”鹤二摆摆手叫来几个丫头把吴婉儿拉开，然后坐在大姐旁边的位置上，朝着玄安点头示好，又转过头看向毫无形象可言的吴婉儿，“吴婉儿要我实话实说吗？那日你知道我要回来用晚膳就在饭菜里给我下了药，好在佩芝机警立刻冲了进来才阻止了你的不轨之举。我让迎月早早就送你回知蝉斋了，那一夜三个小厮守门，佩芝和迎月在廊下守夜，你又如何进得来与我缠绵？”

“既然云归也来了，老哥哥，这事儿，您怎么个说法？”鹤连一喘一咳的勉强说了句整话，颤颤巍巍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顺顺气儿。老爷子没有立刻回答，干咳几声，没想到这小女子竟然对老二下药，如此下作的手段，断不可再留下了，“不瞒你说，老二啊，已定了婚约了。”

“荣家的不是嫁给了武状元莫承大人了么？如何又有定了婚约之说？”吴氏等不及鹤连说话，擅自答话，自打遂溪被林柳叶赶出去之后，鹤园的消息便断了。

“也是才定下的，不是什么大门户，知道的人也少。就是老二那个庄子里一户姓白的人家的女孩子，都请了官媒府批了庚相，下个月初十这孩子行了冠礼，待开春天气好些就过门。”老爷子淡淡的说，余光看了一眼鹤连夫妇，心中暗爽，便是娶一个农妇也不要吴婉儿，活该当初吴氏看不起云墨。

吴氏一听这话，头脑里炸开了锅，竟然是白姒那个小贱人，真是贱命易苟活，偷偷摸摸的还攀上了鹤二这棵大树。“哦？那个女孩子我也听说过一二事的，好像与明家的少主不清不楚的，幼时还被人卖进了烟花之地，这样的人怕是当不了鹤园的女主人吧？”吴氏带着讽刺的口气诋毁着白姒。

“想来是连弟少来走动的缘故，年前祭祖时，就已经定了鹤园的家主是云墨，已告了祖宗更了宗谱的，族中的老人们也都是同意了的，那老二娶什么人也就由着他喜欢了。”老爷子不卑不亢的回复着。

“看来吴夫人对我家姒姒甚是熟悉啊，就连她幼时之事都知晓，莫不是之前就认识了？”鹤二反问吴氏，吴氏恍然大悟自己刚刚一时怄气说漏了嘴，立刻就否认，“道听途说罢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呀？”自己的如意算盘倒是打错了，想不到鹤凡这老家伙这么器重庶子，竟然早早的把家主之位就定下了。

“婉儿进了鹤园许久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若再出去怕落人话柄，日后怕是说不上好人家了。”鹤连干脆无赖耍到底，老爷子一听这话会心一笑，“鹤连，吴婉儿行为不端又是下药又私下与下人苟且，你还有脸赖给我家老二，云归虽说不成气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永福，既然如此你就娶了这吴小姐吧。”

吴婉儿一听立刻就痛哭起来，永福何许人？鹤园马厩里的小厮，双眼泪汪汪的望着吴氏，不住的摇头，抽泣得说不出话来。“老，老爷，小的配不上吴，吴小姐……”

“什么吴小姐？哪里来的野种也妄自自诩高贵，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白婉，我南宫玄月可也是打漠北来的。”玄月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竟穿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到比她哥哥还好看些，她朝着老爷子行礼以后也跑到云烟身后挨着哥哥站着。

老爷子收起笑意，茶盅重重放在桌上，冷哼一气，“是姓吴也好姓白也好，今日闹得我头疼，既然鹤连的病也大好了，吴婉儿也没有留下的道理，如今云烟，安儿，月儿也都回来了，鹤园里也容不下外人，今日你也就跟着你爹娘家去吧。月儿所见之事今日也不会传出鹤园。”

“大哥哥，您这是……你让婉儿如何再嫁人？”鹤连还是不死心，“鹤连，我好言相劝时便听了去，别给了台阶还不会下来。”

“爹，娘，别再为了婉儿操心了，是婉儿配不上二爷，婉儿走就是了。”吴婉儿站起来擦着眼泪就往外跑，永福有些担心却不敢追出去，玄月撇撇嘴，连玄安都看不上想来不是什么好女子。

“不好了，有人投湖了！”随着一声尖厉的大叫，外面嘈杂起来，吴氏双腿瞬时发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哭大嚷着让三两个丫鬟搀扶着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