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胡子的消息

一进了雨季，中都城的雨便是绵绵不绝，鹤二回来已经三个月了，原是父亲刚过了除夕就病重了，在榻上将养了月余才渐也好转，也不知大哥鹤云墨寻了哪方的郎中回来，用了三五副药竟将父亲的病去除了大半，又怕忽然撒手而去只得嘱咐亲信祝方日夜兼程把云归接回来。

晌午，鹤二毕恭毕敬的同父亲与二夫人吃了午饭，一味酱汁烧鸭吃得有些发腻，只见伺候父亲的贴身丫鬟小芋领着几个毛丫头在廊下串珠子打络子，“小芋，煮一盏好茶与我解解腻。”鹤二走过去捡起一条打好的珠络，倒是精致，女孩子家总是喜欢这些珠啊玉啊的小物件。

“小二爷何不往前面大爷的知蝉斋去，昨日胡爷从北边回来，送来不少好茶，一早就叫了几个煮茶一流的丫头过去了，二爷可不快去。”小芋比鹤二大三个月，只当是弟弟一样的照顾了几年，鹤二一听是马场总管胡增回来了，心里有了盘算，顺手拿了两三串珠络就出了院子。

鹤家马场里喂马的小厮是个酒徒，得了于堇的碎银子立刻就把交代的事办得妥妥的，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胡增请到了茶楼。胡增，外号大胡子，身形魁梧，是个驯马的好手，十岁就进了鹤家，总是一身胡人打扮，带了一顶羊皮小帽，腰间配着短刀和羊皮酒囊，大胡子落座接过小二端来的茶，仔细打量着于堇，只听说过府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今日还是头一回见面，“不知于爷寻老夫来此有何要事？”大胡子放下喝光的空茶盅先开口发问，于堇起身端起茶壶往大胡子跟前的茶盅里添了茶水，“实不相瞒，是二爷让我来的，想让你再往北去一趟。”

“原是二爷的事，何必如此大费功夫，让人只会一声便是了。既来了，还请于爷直言。”一听是鹤二的事，大胡子立刻应承下来，办成了，这位嫡出的二爷也算承了他的情，日后若是有了事兴许还能借此知会一二也未可知。

“不过是寻一个人罢了。出了东安州便是漠边城了，城东有一座小破庙，找的是个女乞丐，瘦瘦小小的，样子几分清秀，是二爷看上的人儿，现如今老太爷的丧期未过，不敢提及婚姻嫁娶之事，北边向来不太平，担心女孩子出了意外的事，总也吃不下睡不稳的，今日才听胡爷回来了便差我过来，此事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于堇做事一向考虑得妥当，要让老爷知道鹤二疯迷上了一个乞丐，那还了得，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浪来。

“老夫知晓了，有幸令二爷信得过老夫，必定是保密的。不知女孩子姓名？可有画像？或是信物好辨认。”

“难就难在此处了，偏巧二爷忘了问女孩子姓名家室，只留了一个信物，便是大小姐亲绣的护身符，黑色西番莲暗纹的缎子做成扇面的形状，又用银丝白线绣着白鹤，那底子的暗纹里隐隐藏着云归二字。”于堇把所画的护身符的图样交给大胡子，大胡子接过一看甚是眼熟，大爷鹤云墨也常贴身带着一个相同的。“老夫必定办妥，这就告辞，连夜筹备一番明日午时便启程，还请二爷等着好消息才是。”大胡子收好图纸塞进怀里，不就是一个小乞丐么，漠边城就这么点大，还不好找吗？大胡子起身拜别，于堇也起身回礼目送大胡子离开茶楼，才舒了口气，但愿一切能如鹤二所愿吧。

天又下雨了，渐渐地雨密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下大了，雨落在河面下来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又落在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鹤二还是趴在窗棱前发呆叹气，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总是出现初见小乞丐时，她散乱的长发和脏兮兮的小脸，手里捧着一枝开败的白梨花，见了他进庙门就抬头莞尔一笑的样子，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细黑的眉毛一挑，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得像月牙儿一样。

于堇打着油纸伞沿着墙角匆匆走进鹤二的了如斋，手里紧紧攥着大胡子的信，“二爷，消息来了。”于堇难得叫一声二爷，只不过是害怕鹤二看了信之后会失落，鹤二急不可耐的掰开于堇的手，打开信笺。

“漠北动乱，城隍庙已塌，多方打听，小乞丐被歹人乱棍打死，丢入乱葬岗。”

简短的话语顿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鹤二僵硬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面色苍白，神情迷茫，“死，死了？”

于堇从没有看过如此失魂落魄的鹤二，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鹤二的肩头，鹤二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下。“鹤云归！来人啊，请大夫。”这番真真吓着了于堇，急忙扶起鹤二用力按压人中，可无论如何叫唤少年已然没了知觉，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