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18

申时，养心殿。

甄嬛一袭淡蓝紫宫装，与雍正相对而坐。

榻上的矮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两人各执一子。

天子惯用的龙涎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若有似无的清香缭绕身侧。伴着馥郁，雍正只觉着自己每每见着莞贵人都情难自禁。

大约是她这张脸，实在是让他难以忘怀。

雍正将手里的黑子丢进了棋盒，朝甄嬛伸出了手。

坐在对面的娇人儿先是一愣，咬了咬唇，低头缓缓放下白子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放进了他的掌中。

雍正揉捏着柔荑，目光深沉地直直盯着她的脸，似是在一寸一寸端详着。

被这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甄嬛颤了颤，“皇上……”

她一出声，雍正便跳出了回忆。宛宛温柔敦厚、心慈面软，眼前的女人像她，却又不像她。少了几分温顺慈悲，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与心机。

他知道甄嬛的算计，只是后宫里谁没有算计，只要不过分他都不愿追究。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算计让他明白，莞贵人绝非宛宛，貌似而神不似。

“快到晚膳时分，你先回碎玉轩，朕夜里去找你。”

甄嬛犹豫了片刻，抬眸轻声劝道：“皇上宠爱臣妾多日，臣妾深感不安，宫中姐妹众多，皇上不若……”

“你不愿朕宠幸你？”雍正沉声道，“还是你不愿伺候朕？”

“臣妾不敢！”甄嬛立刻跪下请罪，“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嫔自是心甘情愿服侍皇上，只是也得为子嗣考虑，雨露均沾才是……”

雍正漠然地抬起她的下颌，冰冷的翡翠佛珠贴着她的脸颊，“你只需做好你的莞贵人，其余事非你该想该说的，你明白？”

甄嬛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见他神色幽深到极致更是不敢多言，懦懦应下，“臣妾明白。”

“回去吧。”

“臣妾告退。”

甄嬛前脚踏出养心殿，后脚年世兰就到了。

她今日装扮与往日格外不同，银灰的宫装配上金饰，不比以往艳丽华贵，更显端庄典雅。

“你怎么来了？”雍正看向她。

“臣妾还来不得了？”年世兰挑了挑眉，两人之间的相处显然随意得多，“皇上不来找臣妾，臣妾只好来找皇上了。”

这段时日他的确因着宛宛冷落了众人，只是梦境太过勾人，让他恋恋难舍。

然眼下见着了世兰，再将甄嬛与之比较，雍正竟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确实有些荒唐。

不说年羹尧立下战功，便是世兰从潜邸时便陪着他，而他却动手害了两人的孩子，他就已亏欠世兰良多。

想到这，雍正拉过她的手，“是朕最近冷待了你。”

年世兰倚在他怀中，差点就要缴械投降忘记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可是一想到安陵容的话，她抿了抿唇，“皇上何止是冷待了臣妾，也冷待了宫里其他的姐妹。臣妾自知扰了皇上兴致，可是臣妾奉旨协理六宫，皇上专宠于一人，不曾雨露均沾，便是臣妾有过。”

“这般大度？”雍正低头看着她。

年世兰眼角垂泪，衬得眸光潋滟，“臣妾不是大度，是这才明白见不到皇上的日子宫中姐妹有多难熬。臣妾过去不懂事儿，现在才恍然大悟。能独占皇上宠爱，臣妾自是欢喜，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臣妾无德无能，纵使承蒙圣恩，却不过是仰仗皇上待臣妾的一片心意罢了。皇上喜爱莞贵人是她的福气，但是新人中除却莞贵人，沈贵人亦是一位佳人……还请皇上为子嗣着想。”

见她提起了其他嫔妃，雍正这才明白她所说的是为真心。

他沉默了片刻，心底莫名升起了几分不快，“你真要把朕推到他处？”

“臣妾怎舍得将皇上推给她人。”年世兰抬眸看向他，“臣妾只是明白身在宫中有诸多不由己，皇上有皇上的，臣妾亦然。”

她这一句话几乎说到雍正的内心最深处，动容与愧疚齐齐迸发。

“纵然雨露均沾，也该分个尊卑。你自潜邸时便是朕的侧福晋，如今又是妃位，以今日为首，朕去你宫中。”

年世兰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极力克制，“那明日还请皇上去看看齐妃姐姐和三阿哥。”

“自然，朕也有一段时日没见过他们母子了。”

年世兰虽不是最懂雍正的女人，却是最顺着雍正的女人。

她的细心、体贴、温柔、娇俏一并都给了这个男人。

有这么一位事事以他为先，以他为主，全心全意爱他的人存在，雍正在翊坤宫自是待得舒心至极。

“朕记得，你刚进府不过十七。”

年世兰睨了他一眼，抚了抚鬓发，“皇上是觉着臣妾如今年纪大了？”

雍正微微扬起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句甚是适合你。若是连你都不算艳色佳人，后宫中又有谁能担得起？朕是觉得白驹过隙，心生感慨罢了。”

两人回忆往昔，相谈甚欢。

雍正不曾发现，殿内除了馥郁的欢宜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它并不起眼，却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一夜合欢，食髓知味……

“皇上在想些什么呢？臣妾见您许久都未翻页了。”

雍正扫了齐妃一眼，她性子向来如此。锦瑟时是不知世事的天真烂漫，可到了如今这般年纪，便是愚钝不堪了。

“书得细品。”雍正沉声道。

话题戛然而止，齐妃绞尽了脑汁又问道：“皇上可口渴了？臣妾给您端碗燕窝羹来，冬季润肺暖胃，最好不过了。”

“方才才喝的参鸡汤，现在又喝什么燕窝。”雍正放下手里的书卷，“你就静静坐着，朕看会儿书。”

见惹了皇上不快，齐妃总算是闭上了嘴。

雍正哪儿是想静心看会儿书，他脑中几乎都是昨夜留宿于翊坤宫年世兰的媚态，后宫论风情无人比得过世兰。

也不知是不是有段时日未去翊坤宫，世兰昨夜缠得紧。

偏偏缠得这么紧，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却还是推着他今日来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