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方才星璇说,阿箬拦着搜查,那想来阿箬定是知情的。”
富察·琅嬅看向乾隆,双眸中隐隐透露着些许急切。
见乾隆不说话,钮祜禄氏径自顺着皇后的话道:“那好,把这个阿箬,带来好好查问。”
她本来就不待见如懿,只不过碍于乌拉那拉氏的死,不能除去她。
当年,她分明是想让乌拉那拉氏自裁,可那女人竟然叮嘱自己的侄女是暴毙。
暴毙与中毒,一眼分明。
乌拉那拉氏故意这么交代,不过是想引来流言蜚语,借此牵掣她保住乌拉那拉·如懿的命。
现下好了,有人替她做了她不能做的事情。
阿箬一身银白宫装,仪静体闲。
她直直跪在殿中,“奴婢请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安。”
富察·琅嬅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做派,“阿箬,方才星璇去搜延禧宫,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搜宫?”
阿箬怯生生瞥了眼如懿,“奴婢伺候主,就要一切为主儿打点妥当。”
“打点什么?”富察·琅嬅倾身追问道。
阿箬默而不语,似是决定了什么,转身跪在如懿面前,语带哽咽。
“主儿,奴婢伺候您多年……这些年来,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可是主儿自从被太后禁足,心怀怨恨,日渐乖戾……还每每逼迫奴婢,去做一些奴婢不愿意做的事情……”
如懿听着阿箬的话,已经没有精力去辩驳。
她愣愣地看着阿箬,可笑、可悲、可叹,笑的是自己,竟然对阿箬宠信多年。
更想不通的是,到底是阿箬变了,还是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她自诩从未亏待过阿箬,反倒让惢心受了诸多委屈,没想到如今伤她最深的,竟是自己一心相待的人。
金玉妍睨了她一眼,问道:“虽说太后曾将娴妃姐姐禁闭于重华宫,也是因着娴妃姐姐姑母去世的事儿。更何况太后为娴妃姐姐赐下新名,如今更是有协理六宫的权利,何来的怨恨?”
“嘉妃娘娘心思纯善,自然无法理解。”阿箬朝向金玉妍的方向,“可是主儿却想着自己与皇上青梅竹马,又是潜邸时的侧福晋,如今屈居妃位,怎会满意!”
金玉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乾隆制止。
“你方才说的不愿做的事儿,是何事?”
阿箬听见乾隆的问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对着如懿又唱起了戏。
“主儿……您做的事情实在是非人所为!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请您恕奴婢不忠。”
说完,她对如懿磕了个头,才看向台阶上的三人。
“奴婢知道主子们要问什么……皇上和太后看重子嗣,主儿不愿眼睁睁看着仪贵人顺利诞下皇子,便指使小福子和小禄子作恶!”
金玉妍气愤道:“娴妃姐姐若真想谋害皇嗣,为何不谋害本宫!本宫身怀贵子,不更应该受娴妃嫉恨吗?”
“主儿何尝不想下手,但是嘉妃娘娘身受皇恩,皇上命人看得紧,实在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主儿还多次向奴婢诅咒嘉妃娘娘,诅咒四阿哥……只是奴婢一直不敢说。”
“阿箬!”惢心忍不住上前质问道,“主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在这里说出这种没有良心陷害主儿的话!”
“正是因为我还有良心,所以才要说出来!”阿箬声嘶力竭,似是嫉恶如仇。
她刚说完,黄绮莹踉踉跄跄起身。
“居然是你……为了谋害我的孩子,你算计得如此之深!你真的好狠的心呐!”
海兰见她指着如懿就要上前,连忙拦住她,“仪贵人!”
黄绮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悲痛过度,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来人,快送仪贵人去偏殿。”金玉妍吩咐道,“丽心,快去宣太医!”
黄绮莹被带去了偏殿,阿箬涕泗横流地继续陈情。
“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当日碍于主仆之情不敢说与人知!如今事发乃是天意,无论如何奴婢都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她这边正演着,富察·琅嬅朝跪在下首的小禄子使了个眼色。
小禄子咬咬牙,站起身,“娴妃娘娘!奴才知道……供出了您,对不住您!但奴才也不能平白无故害了皇嗣啊!”
见他解下自己的巧士冠,金玉妍猛地起身。
“你们兄弟二人谋害皇嗣,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弟弟小福子就能逃过一劫吗!你死了,本宫定会送小福子与你在地下团圆!”
高晞月立时知晓了她的意图,连忙附和道:“你与虎谋皮,真以为自己死了,你弟弟就能平安?眼下你唯有将真凶供出,功过相抵,皇上才能保住你俩的性命!”
小禄子的巧士冠掉在了地上。
他怔怔站在原地,游移不定,抿着唇身子微微发颤。
能活谁又想死,若非兄弟俩的身家性命被人威胁,他哪儿愿意犯下这些杀头的大罪。
人卑言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在主子们眼里犹如敝履。
乾隆本就不相信此事是如懿所做,只是碍于人证物证,不能为她洗脱嫌疑。
此时见到小禄子踌躇不已,更是确认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正如慧贵妃所说,你们二人所犯下的罪孽,诛九族也不为过。你若是将幕后真凶供出,朕金口玉言,免你们二人死罪。”
殿内静默了良久。
阿箬叩首道:“皇上,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仪贵人之事就是主儿所做!奴婢不愿助纣为虐,皇上若是不信,奴婢愿以死相证!”
如懿双眼含泪,看着阿箬所言所为,心中一阵阵抽疼,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让阿箬这般恨不得她去死。
谋害皇嗣是重罪,或许连母家都会因此受牵连。
然而阿箬是她的陪嫁丫鬟,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没有一丝防备,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既然愿意以死相证……”乾隆不怒反笑,“那传朕旨意,四人谋害皇嗣,罪无可赦,赐……加官进爵!四人死后,尸骨丢去乱葬岗,由野狗啃食,以正视听。”
陈婉茵身为汉女,位份也低,颇为疑惑,“加官进爵是什么?”
李玉听见陈婉茵的话,笑容温润,“加官进爵又称贴加官,是将七张浸水的桑皮纸,一层层贴在人的脸上。桑皮纸浸水不破,待七层完好地覆盖在人脸上,人便会窒息而死。而且这桑皮纸上,还会显出人的五官,精巧得很。”
众人听见李玉的回答,不寒而栗。
这一张张纸糊在脸上,想想便觉得呼吸困难。
最后纸上印着人的五官,又是何等的瘆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最先忍不住的是内务府的小安子。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有活的希望当然得把握住。
而一旦有人开了口,就像是缺了口的水缸,不一会儿就统统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