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14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突然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的抽泣声。

“谁？”星璇打探着四周。

却见莲心满脸泪痕抱着托盘从亭中走下来，“奴婢请慧贵妃安。”

茉心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奴婢就是想家了……”

莲心为什么躲在这哭，众人都知道，只是皇后的旨意，谁又能多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娴妃领着婢女悠悠走了过来。

她先是给高晞月行礼，又看向莲心，“你伺候着皇后娘娘，更要注重一些仪容，别挂了一脸泪痕回去。”

莲心低着头，说话一抽一抽的，“皇后娘娘疼我们，不会责备奴才的。”

其他人还没说话，如懿身边的阿箬一脸幸灾乐祸道：“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疼你啊，你可要大喜了！”

莲心心脏一抽，看着阿箬，“你！”

“我？”阿箬笑着嘲讽道：“我呀，当然是没有皇后娘娘亲自婚配这般好福气了！先恭喜姐姐了！”

她话音未落，高晞月上前就给了一巴掌。

就这么一巴掌，阿箬的脸上便印下了清晰的五指红印。

“既然娴妃不能教导你，那本宫就代劳，谁给你的胆子非议皇后？”高晞月冷冷看向她，“王钦是皇上身边的人，你更是罪加一等。皇上皇后尚且未曾发话，你一个小小婢女岂敢说话。”

阿箬捂着脸跪在地上，心中愤恨却不敢表露，“奴婢只是替莲心姐姐高兴……”

“高兴？”高晞月垂眸打量着她，“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现在高兴可太早了吧。你也别光为他人高兴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本宫倒也可以做一次红娘，给你配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如懿上前打起了圆场，“慧贵妃，阿箬只是心直口快，嫔妾回去一定会好生调教。”

“调教？调教了六年都是这么个东西。”高晞月睨了她一眼，“这一次是一个巴掌，下一次本宫可就没这么好心肠了。”

待高晞月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如懿看向跪在地上的阿箬，语重心长道：“宫女配太监本就可怜，你怎么能去取笑她。”

她话虽这样说，可是方才却未曾制止。等人都嘲讽完了，再来这一套菩萨心肠，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阿箬捂着红肿的脸颊站起身，还颇觉委屈，“满宫里的人都这么说，慧贵妃却打了奴婢，分明是针对咱们。”

六宫流言纷纷，却有不少为莲心可惜的。

只不过自己是什么人，便想着其他人也是这样的人罢了。

……

戌时，永寿宫。

“你说娴妃菩萨心肠，我今日倒觉得不是！”晚间发生的事情，高晞月到现在都还觉得心里堵得慌，“你是没看见她身边那阿箬的嘴脸，我听着都觉得气，她反倒视若无睹。”

金玉妍吃着瓜果，摇了摇头，“阿箬是她的陪嫁丫鬟，可惜了，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我都看得出，偏偏她眼睛跟瞎了似的。”高晞月不满道，“莲心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那个阿箬还在那冷嘲热讽。若是真贺喜，不若她去替了莲心。我见着她样貌也不错，王钦铁定喜欢。”

说白了，王钦哪儿是看上了莲心，只是看上了年轻貌美的皮囊罢了。

“皇上必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王钦只要在这宫中，莲心就没有好日子。”金玉妍沉思了半晌，又道：“皇后既然能提出这门婚事儿，王钦肯定偏向了皇后。即便是为了我们，王钦都不能再在这宫中待下去。”

高晞月点点头，“富察·琅嬅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觉着她会主动提及将身边的大宫女嫁给王钦。应当是王钦为了莲心，主动提议为她效命。”

“所以，王钦必须除。大总管的位置，绝对不能让他坐着。”金玉妍还想说些什么，腹部却突然抽痛起来，身下液体控制不住地汩汩流出，“叫贞淑和丽心去传太医、稳婆，我可能要生了！”

“什么！”

高晞月猛地站起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扶她去床上，但光靠自己一人好像又做不来。

好在将贞淑、丽心传唤进来后，一切井然有序地展开，就像是排演过无数次一样。

高晞月手足无措地站在外殿，坐都坐不住。

都说女子生产犹如走鬼门关，谁也不能保证玉妍一定能跨过这道坎儿。

“慧贵妃。”乾隆接到消息，匆匆从养心殿赶来，“玉妍如何了？”

高晞月福了福身，眉头直打结，“刚进去，还不知道情况。”

乾隆看了看四周，“皇后呢？怎么还没来？”

“已经通报过了，许是晚点过来吧。”高晞月眼下哪还有精神管旁人，“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乾隆坐在榻上，手里紧攥着玉佩，死盯着内殿的方向。

待富察·琅嬅姗姗来迟，高晞月行了礼就不再理会。而乾隆坐在榻上，也不曾搭理她。

她讪讪笑了笑，“皇上，嘉嫔是头胎，许是要花上不少时辰，皇上不若先回去？要是有了消息，臣妾再派人通报。”

乾隆瞥了她一眼，看不清神色，“朕就在这。”

富察·琅嬅面上连笑都差点挂不住，低声道：“也好，皇上仁泽深厚，有皇上在嘉嫔定能顺利产子。”

金玉妍是头胎，的确耗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对稳婆和太医都很配合，直至子时，诞下登基第一子。

“让朕看看。”乾隆接过稳婆手中的襁褓，“好，好！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很壮实。”

高晞月凑在一边，打量着新生儿——

的确白白胖胖的，看着不仅讨喜还好养活。

“皇上可想好了给四阿哥取什么名？”富察·琅嬅坐在一旁道。

“自然。”乾隆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道，“就叫永珹。”

珹……

富察·琅嬅放下心。

高晞月瞥见富察·琅嬅的神色，只觉得好笑。

她只在乎自己儿子能否登上皇位，权衡利弊所有人，却忘了自己儿子能否登基，最重要的因素从来都不是旁人。

“朕进去看看。”乾隆将孩子交给了乳母，起身就往寝殿走。

“皇上！”富察·琅嬅连忙出声制止，“皇上，产房不洁，皇上还是之后再探望嘉嫔吧。”

“不洁？”乾隆回眸看向她，嘴角平直，“朕也好，你也好，皆是从不洁中诞生。若说不洁，你我又能干净？”

“皇上说的是。”高晞月垂首道，“见着嘉嫔生产后，臣妾越发觉着为人母的不易。”

“慧贵妃言之有理。”

乾隆留下这么一句，便施施然进了产房。

“本宫竟不知你和嘉嫔有这般好交情！”富察·琅嬅看着高晞月咬牙切齿道。

她手里拧着帕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知道好姐妹无事，高晞月安下心神坐在了椅子上，“所谓交情，不过是一来一往，娘娘独坐后位，诸事繁忙，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富察·琅嬅独坐后位没错，可诸事繁忙却是没有的。

她的宫权，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到手上。

说来也是，钮祜禄氏是什么人，进了她手里的东西，还能还回去。

殿外两人不动声色地交锋，殿内的乾隆和金玉妍却是温情蜜意。

“朕已经给咱们的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叫永珹。”乾隆伸手整理着金玉妍额前湿软的发丝。

金玉妍神色微微有些疲倦，扬起唇角，“永珹好，听着就觉着温润又不失意气，念起来也不拗口。”

“困了就睡吧，朕在这里陪你。”乾隆只觉得自己的心浸在温水中，全身上下都精神得很。

“皇上还要上早朝，应该好生歇息才是。”金玉妍缓慢地眨着眼睛，困倦不堪，却还是劝谏道。

“无事，一日不睡而已，朕不觉得累。”

不仅不觉得疲累，反倒精神得很。

永珹虽然非嫡非长，却是他心爱的女人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才生下的孩子，怎能不欣喜。

金玉妍诞下登基第一子，紧接着就是擢升为妃的旨意。

其实在乾隆知晓她怀孕后，便提过晋封，只不过被金玉妍推拒了。

一来，她不想在最虚弱的时候成为后宫中的众矢之的；

二来，二连晋升便是贵妃，不说后宫，就是前朝也未必同意，也就意味着生产后的晋封大概率不了了之。

这样一来不如一开始就婉拒，还能博得乾隆的怜惜。

“你是没瞧着那日富察·琅嬅的模样，那叫一个酸啊！”

自打那日生产后，两人也不在人前装不熟了。

高晞月几乎日日都来永寿宫探望金玉妍，不仅自个儿来，有时候还带永璜来，说是培养培养兄弟俩的感情。

“都说了几遍了，还没厌呢。”

金玉妍头上带着抹额，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厚被。

好在现在不是夏日，否则还不得闷死。

“看到她吃瘪，怎么会厌？”高晞月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对了，王钦和莲心的事情六宫已经不传了，估摸着是皇上出声压下来了。”

“富察·琅嬅想做什么，皇上心里门清，怎么会允许身边有一颗钉子。”

更何况这颗钉子，还是他最为亲近的内侍。

富察一族可是外戚，若是让王钦和皇后达成联盟，外戚未必不想专权。

或许富察·琅嬅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乾隆却只会想的比她更多、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