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12

长子为尊，嫡子为贵，登基第一子为祥。

永璜母家同样也是富察氏，虽不比嫡支来得尊贵，却也是富察·琅嬅母家选中的女儿，亲手送入的宝亲王府。

他若是与二阿哥永琏相争，可谓是自相残杀。

永璜年纪尚小，见嫡子永琏备受宠爱，便生了争强斗胜的念头。

金玉妍要让他明白，现在争得到的，都是虚的。今日有了，明日可能就没了。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不过她也不是期望于永璜登上皇位，只是担忧他空有壮志，没有脑子，到时候连累了晞月，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咸福宫一片祥和，长春宫却是坐立难安。

“皇上将大阿哥抱养给慧贵妃，竟是提都未曾和本宫提过！”富察·琅嬅坐在榻上，攥着帕子的指尖红得泛紫，“皇上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素练站在一旁安抚道：“娘娘母仪天下，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想来……皇上许是觉着大阿哥不重要，这才没有和娘娘提及。”

“长子还不重要……”富察·琅嬅眸色幽怨，“也不知为何要把永璜给慧贵妃，本宫真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

高氏虽是汉臣，如今却也抬了旗，眼下正蒙圣恩，称得上是重臣。

她在高晞月和如懿的金镯中藏了零陵香，原本想着两人晚些有孩子，自己的嫡子已然长成，也不怕什么。

现下好了，高晞月反倒是因祸得福。

如今宫权有了，儿子也有了，位份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富察·琅嬅难免心生焦虑。

若是因着永璜升了位份，那可就是皇贵妃了，位同副后！

而永璜作为长子，谁也不敢保证，他一定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无缘。要知道无论是雍正还是乾隆，哪一个都不是嫡子出生，富察·琅嬅如何能安心。

“皇上的心思的确不好揣度。”素练眸光一转，神色诡谲而狡狯，“王钦身为大总管，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的内侍。娘娘若是收服了王钦，便多了一双最为灵通的耳目。”

“本宫拿什么去收服王钦？”富察·琅嬅不耐道。

素练躬身上前，低声道：“王钦贪财，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旁人能做到的事情。唯有一事，娘娘若是做了，王钦可就是半个长春宫的人了。”

“什么事儿？”

“莲心。”素练意味深长道。

“莲心？”

富察·琅嬅蓦地反应过来。

之前他们也有遇上王钦的时候，王钦亦有来长春宫的时候。王钦只要见了莲心，那是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简直是寡廉鲜耻！

王钦一个阉人，竟然还肖像她的大宫女，富察·琅嬅想想就觉得恶心至极。

瞥见主子娘娘嫌恶的神色，素练劝道：“莲心本就是娘娘的人，自该为娘娘肝脑涂地。这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险境，您就是太温厚了。若是王钦成了咱们长春宫的人，娘娘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心烦意乱了。”

富察·琅嬅沉默了半晌，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宠妃当道，她身为中宫皇后，连宫权都没有，如何能护住自己的孩子，如何能将永琏推上皇位。

“这事儿本宫本来想搁着……”富察·琅嬅长叹道，“到底是把宫女配给太监对食，太伤阴骘。”

“娘娘不必烦心，宫女太监对食自古以来都不曾少过。”

素练未曾想过自己是否愿意献身，反倒洋洋洒洒地将莲心推了出去。

她心里没有半点身为女子的感同身受，记挂的都是富察夫人所说的话——

娘娘心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决不能心慈。

“虽说如今承蒙皇恩，宫里的婢女到了年岁可以出宫，但是私下里对食的事情，奴婢也听闻了不少。娘娘若是肯恩典王钦，将莲心赐给他做妻室，日后的事儿，便不用愁了。”

富察·琅嬅垂眸思索着，突然抬头看向素练。

她的目光让素练猛地一怔，心里竟有些发颤。

“王钦虽然对莲心不同寻常，但是本宫还是觉得你最为贴心能干。王钦终究不是本宫的人，唯有找到那个能牵制住他的人，才是上策。”

在富察·琅嬅心里，莲心不重要，素练也不重要。

这两人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伺候人的婢子。只不过，素练跟着她的时间更久，用的更放心罢了。

真正重要的是她，是她的儿女。

莲心不是她的陪嫁丫鬟，不算知根知底，即便是这几年，她也更看好从母家带来的素练。

也正是因为素练能干，所以才更需要她去牵掣王钦。否则莲心若是因她的决策而起了反心，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祥的预感成真，素练脑中下意识想起王钦鄙俗的眼神、轻薄的举动，最重要的是，王钦的名声并不好听，甚至称得上卑鄙龌龊。自己若是嫁给了这么一个阉人，这辈子都毁了。

“娘娘……不是奴婢不愿意……”素练强颜欢笑道，“只是奴婢已年过三十，哪儿比得上莲心来得年轻貌美。更何况……王钦显然也是更属意莲心的。”

“此言差矣。”富察·琅嬅直起身子，摆出说一不二的架势，“年轻终究只是一时的，莲心也算不得顶好的模样。靠着青春，能拢住王钦几年？你不同，稳妥聪慧，王钦年纪也不小了，他还能嫌弃你？”

“娘娘，奴婢只是担心……自己不能如娘娘所愿……”素练抿着唇，眉头控制不住地皱着，便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本宫相信你，若是连你都不行，莲心就更不行了。”富察·琅嬅伸手拉过素练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本宫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嫁妆也肯定不会少。若是此事成了，之后的好处，也是少不了你们夫妻俩的。”

之后……

她嫁给了王钦，还有什么之后。

可是她的契书都在富察府，亲人也都在富察府，她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此事儿若是传到了富察夫人耳朵里，只怕是会赶着让她嫁出去，还会为自己女儿的谋略感到欣慰。

素练眼中含着泪，却扬起嘴角福了福身，“奴婢……谢娘娘。”

她为富察·琅嬅做了不少事儿，包括撷芳殿对于大阿哥的手笔。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她和莲心也好，又或是其他的婢女也好，在富察·琅嬅眼中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一颗随时可用、随时可丢的棋子。

即便她做得再多，结果却是一样的，被利用、被抛弃。

到头来，她为富察·琅嬅心狠手辣做的一切，都报应到了自己的头上。

巳时，撷芳殿。

自打那日过了，素练似乎一如往昔，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在撷芳殿外看到王钦，她似乎看到了日后的黑暗。

她盼望着王钦直言看上莲心，可是却又不如之前那般希望。同为女子，同是棋子，她已然做不到之前的视若无睹。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王钦打了个千儿，“皇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富察·琅嬅抬了抬手，“王公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皇上派奴才给二阿哥、三阿哥送一些薄荷生姜粉，防着中暑的。”

听到没有永璜的名字，富察·琅嬅有些欣喜，又故作大度地问道：“那大阿哥那儿呢？”

“皇上最近常去咸福宫探望，大阿哥那份，皇上去的时候带去了。”

永璜遭奴才欺侮，如今又是高晞月的养子了，金玉妍怎么可能当一个甩袖掌柜，自然是劝着乾隆时常去咸福宫探望，满足了永璜心底里对父爱的渴望。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富察·琅嬅低下头，没了笑意，“那就好。”

王钦看见了她的神色，瞥了眼富察·琅嬅身后的莲心，舔了舔唇，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奴才有事要禀报。”

富察·琅嬅见他要说不说的模样，挥退了身后的人，“你们都别跟着了。”

两人走到长廊下，王钦一字一句道：“慧贵妃得子，因着大阿哥，皇上自是少不了去咸福宫的日子；而嘉嫔宠冠六宫，身怀贵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娴妃虽不及，却手握宫权，与皇上身边的李玉颇为亲近。”

富察·琅嬅冷笑一声，“前者先不说，娴妃那，一个李玉你都防不住吗？”

“哎，奴才有心为皇后娘娘办事儿，可怕这心有余力不足啊！”王钦意有所指道，“奴才白日里得伺候着皇上，还得防着李玉，得空还得打探着消息。回到屋里，冰锅冷灶、炕冷茶凉，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再加上奴才，这老腰旧疾复发，疼得厉害！您……您让奴才怎么安心效忠皇后娘娘。”

富察·琅嬅压着心底里的恶心，似笑非笑道：“这倒也是，你是皇上身边的得力人，自是得有个妥帖能干的伴着你。本宫瞧着，素练就不错，她可是本宫的陪嫁丫鬟，年纪也与你相当。”

王钦愣了愣，扭头看了眼在不远处站着的娇人儿，躬身道：“素练姑娘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又最是能干，奴才哪儿敢和您抢人啊。平日里来传话的都是莲心姑娘，这一来二去的也算熟人。”

见富察·琅嬅不说话，王钦跪在了地上，神色看着极为诚恳，“奴才求皇后娘娘成全，奴才一定以性命报答！”

富察·琅嬅看着他磕了个响头，蹙着眉头，眸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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