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14

“一大早就来画板报？”

平常没有案子的时候，余玥一向都是踩点到。

沈翊站在走廊的黑板前，转身看向她，“是啊，菲姐说的。”

余玥了然地点点头，凑近看了眼板报上的标题，“捕风捉影能手，绘形猎罪神探？还是分局不可缺少的刑侦人才？我怎么没这排场啊！”

“谁说没有，之前你不也有一个板报吗？”杜城走了过来，“我还记得是菲姐让蒋峰、李晗画的。”

“是吗？”余玥眨了眨眼睛，“我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骂你和案子上。”

杜城刚想反驳，就听见张局办公室传来了玻璃碎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了过去。

沈翊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吴姐，你冷静点！”张局看着面前的女人道。

女人衣着朴素，神情激动，手里拿着一块玻璃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手上已见猩红的血迹，可见握着的力道之大。

“我冷静不了！要么今天杀了她，要么我就死在这儿！”

杜城当机立断地从背后冲上去抓住了女人的手，擒着她的手一扭，女人便脱力地将玻璃甩了出去。

杜城施力将她按回了沙发上，女人不停地挣扎着，语气愤恨而悲痛，“你配得起这身衣服吗！”

“放开她。”张局走到女人的面前，替她整了整衣裳，缓缓蹲下看着她，“吴姐，我非常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按照法律规定，杀害你弟弟的凶手，现在没有办法做最后的审判。其中的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张局的话语镇定而理性，眼神中却透露着感同身受的悲切，“我知道，是我们让你等了太久。但是，请你放心，这个审判不会无限期地拖下去。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

吴姐离开后，张局留下了杜城、沈翊和余玥。

她双手环胸，背对着三人，看着百叶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那是我在城南分局的时候办的案子，骗婚杀人案。从2013年第一案发，到2014年嫌疑人落网，三次作案，四个受害人。”

杜城皱起眉头思索道：“我听说过这个案子，嫌疑人是个女的，可她不应该在2015年的时候就被判处死刑了吗？”

“一审的时候确实是死刑，但是二审的时候她改了口供，声称是她的同伙胁迫她杀人作案。”张局转身看向三人，“到底有没有人胁迫，我们无从查证，因为一直没有抓到过这个人。所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办法移交回检察院。”

杜城：“难怪他们家属要来闹。”

沈翊：“那之前没有人画出过她那个同伙的样子吗？”

张局坐回了椅子上，“嫌疑人描述过几次，而且是不同分局的画像师画过，但是每次都不一样，所以这也是这个案子最难的地方。其实很明显，嫌疑人就是想拖延时间。”

“张局。”沈翊看向她，“可以让我去试试吗？”

张局立刻看向杜城，“去城南分局，给他调卷宗，余玥一起去。”

嫌疑人为了拖延死刑时间，十句话里，八句都是假的，有余玥一起更方便沈翊画像。

其实余玥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沈翊一个人就够了。但是张局的吩咐，她也只好听从命令。

……

沈翊坐在办公室里削着笔。

余玥翻阅着卷宗，试图从中提取出有效的人物信息。

而杜城，大大咧咧地坐在沈翊的工位上，反客为主。

“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在监狱里待了六年，会变成什么样？”

沈翊的话问完，现场陷入了沉默。

见没有回应，沈翊抬起头，发现余玥正仔细阅览着卷宗，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杜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啊？”

沈翊收回目光，又开始低头削笔，“你说会变成什么样？”

杜城撇撇嘴，“你到底是想完成张局的任务呢，还是就想见见死刑犯？”

沈翊没有回答。

“收了吧。”杜城看着他削笔的动作，扯了扯嘴角，“没用！”

沈翊动作不停，“你的意思是，她压根儿就没有同伙？”

“同伙一定有。”杜城直起身，“我自己研究过案卷，从两处犯罪现场来看，虽然在现场没有发现第三者的足迹和指纹，但是光从分尸的情况看，这不是单单一个女人可以完成的。”

杜城：“褚英子想要活命，就必须要证明这个同伙的存在，但却不能说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然等我们抓到了他，她的死期也就进入倒计时了。”

沈翊翻开先前画像师画的人像，“也就是说，这些人脸都是她编造出来的，怪不得之前的画像师都没画出来。”

“画像师，只是她苟延残喘的工具。”杜城总结道。

“她的诉求和我们的诉求，是完全相反的。”余玥站起身捶了捶腰背，“但是，她又不得不像我们描述同伙，只是会在其中撒谎、隐瞒。我看了下褚英子的生平，这个女人，确实有点东西。如果只是同伙关系不好推论，但如果关系匪浅，就会有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杜城看向她。

“看到褚英子就知道了。”余玥淡淡道。

……

昏暗的小房间，密集的铁栅栏。

女人一头酒红色短发，眉眼精致，嘴上一片血色。

她在看到沈翊的第一秒，眼神里就充满了调笑，甚至颇为惬意地扬起了笑容。

她的姿态慵懒而优雅，不是天生，而是在见到男人的第一秒便营造出来的氛围。

余玥坐在沈翊身边，但是褚英子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余下的视线，便直勾勾地盯着沈翊。

沈翊：“褚英子。”

听到名字，女人身体前倾，更加露骨地扫视着沈翊，“你长得真好看。”

沈翊看向身边的余玥，“她也好看。”

褚英子笑了笑，语气充满诱惑，“她是好看，但我喜欢男人。我在这儿待了六年，没见过帅哥，今天值了。”

“谢谢，你也很好看。”沈翊目光投向褚英子，“严格来说，是很美。左右脸完全对城，三庭五眼的比例也很均匀。你这张脸，都可以去做古典雕塑的原型了。”

褚英子瞧着手指，摸索着手上的手铐。

余玥微微挑眉，这是典型的女性勾｜引男性时的动作。

“那……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褚英子勾起唇角，笑得魅惑。

“你和她的好看，是不一样的。”沈翊回道，“她的左右脸虽然完全对称，但是三庭五眼的比例不如你的均匀，但是她的三庭五眼比例符合人类年幼时的特征，更显幼态、年轻。”

“从十二三岁起，就有男人夸我长得美，我那个时候可比她美。”褚英子侧头露出自己修长的颈脖，这也是勾｜引动作。

沈翊：“我相信。”

褚英子打量着沈翊，双手撑在胳膊上，“可惜了，你看不见我以前的样子。”

“也不一定。”沈翊靠着椅背，拿起了纸和笔。

不过几分钟，沈翊将素描本对向褚英子，“这就是你十二三岁的样子吧。”

看到画像的那一秒，褚英子眼神变了，带着丝丝震惊和不安。随即她又笑了起来，“你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啊？”

沈翊：“没有，我就是看着你现在的样子，画出你小时候。”

“明白了，又是来画像的。”褚英子身体往后撤了撤，一脸散漫无谓，“画了那么多次还不够啊！”

褚英子皱起眉头，不耐道：“好吧，我告诉你吧，他长得像……武侠小说里的绿林好汉，中等身材，中等体型，浓眉大眼，还有络腮胡。”

她说的，是先前和画像师编过了的。

沈翊静静看着她，“他是怎么胁迫你的？”

褚英子眼神飘忽，轻抿着唇，“他……逼着我杀人，他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会杀了我。”

余玥进来后，第一次开口，“你爱他吗？”

褚英子神色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被胁迫的。”余玥浅浅笑着，“反而，你很想念他，怀念他。”

褚英子够狠，够聪明，够漂亮。

美貌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狠辣与聪明才是她的王牌。

如果是被迫杀人，她不会享受生活，更不会享受监狱生活。

这才是褚英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神情姿态却像是个悠闲度日的贵妇人。

“褚英子，知道为什么我要画你十二三岁时的样子吗？”沈翊沉声道，“我想让你知道，我能让你看见从前的自己，也能让你再看见他，哪怕只是一幅画。”

褚英子嘴唇颤抖着，无法再维持佯装的笑意。

沈翊：“只要不供出他，你和他也许会永远安全，这似乎是个完美的计划。不过，你们俩就像站在跷跷板的两头，底下是万丈悬崖。只有永不相见，才能保持平衡。”

余玥垂眸低声道：“漫长的六年，即便每日努力回想起他的模样，却也渐渐消散了吧。但是接下来，却不止这一个六年，还会有十二年，十八年，二十四年……到了后来，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温热的触感，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是你却只能继续无望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