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7

和他们先前猜想的作案方式一样，蒋歌在指甲上沾着氰化物。

梁毅爱手，刘连明爱酒，用这种方式下毒，便利而无痕。

“几乎是完美的犯罪，可如此聪明的你……”杜城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蒋歌，“为什么会掉入梁毅的陷阱呢？”

“因为我这张脸……”蒋歌缓缓眨了眨眼睛，嘲讽地笑了笑。

这就是男性和女性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区别。

蒋歌：“我这个行业里男性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甲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设计师……而我，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永远沉没在人堆里。就像有一层厚厚的天花板，挡住了我向上的路。”

蒋歌：“我要跟那么多男人抢一个机会……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做最突出的存在。性别突破不了的天花板，我要用美来突破……”

杜城：“然后梁毅就像对其他姑娘一样，趁机给你下药？”

蒋歌眼眶微红，含着泪光，“我才是那第一个受害者……那万恶的密室，就是我设计的……”

她是隐藏空间的建造者，也是被光盘威胁的受害者。

梁毅在她建造的秘密空间中迷｜奸了她。

李晗：“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如果我报了警……他会马上把那些视频流传出去，我的事业就都毁了。”蒋歌的神色变得凌厉了起来，“我还有未来呢……纵使千疮百孔地走下去，我也不会止步于此。”

杜城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目光锐利，“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女生步你的后尘，而你什么都不做。”

蒋歌抿了抿唇，面露愧色，声音颤抖，“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他的帮凶。他污｜辱我，他玩弄我，他让我不断地给他介绍客户，我有的时候竟然我会感激他！就是因为他给了我这张脸。”

蒋歌：“靠着这张脸，我崭露头角、名利双收，可是我得到的越多，我就越没有反抗他的念头！”

杜城：“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杀了他？”

坐在单向玻璃外的余玥，淡淡的回答道：“因为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反抗的念头，是因为利益没有受损，更是因为他才获得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成就、荣誉。

想要杀了他，是因为利益受损，如果没了他能获得更多的利益，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沈翊看了眼余玥，没有说话，又低头接着画画。

蒋歌的回答正如余玥所说——

梁毅以光盘为要挟，不让蒋歌去上海发展，要求她一直待在北江为他介绍客户。

只要有梁毅在一日，她便永远都不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与其被他永远操控，不如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蒋歌狠戾道。

“刘连明呢？为什么要杀他？”杜城重新靠回椅背。

蒋歌：“因为一个人，只要起了贪心，是永远喂不饱的。我受够了被梁毅威胁的生活，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努力，都被刘连明给毁了。所以我决定，彻底地解决问题。”

刘连明说只要二十万，他就不会将蒋歌调换监控的事情说出去，也会把证据销毁，但是蒋歌无法相信。

事实证明，刘连明虽然删了手机上的证据，却在邮箱里存了一份。

他早就打算好了再次敲诈。

李晗将蒋歌自述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方式全部打印了出来，“确认一下内容，没问题就签字吧。”

余玥摘下耳机，揉了揉耳朵，“报之以恶，回之以恶。这个世界上，被以恶相待，还能回以善意的人太少了。”

蒋峰听了个半懂，咧嘴笑道：“那不是圣母吗？别人打我，我还要谢谢他。”

沈翊转头看向他，“回以善意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以恶待你的人。”

余玥叹了口气，点点头，“案子了结了，我先回去了。”

蒋歌印下指印，抬头看向杜城，“我还能请教个问题吗？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杜城：“和你聊天的那个女生，是我们局里的侧写师，她早就将凶手的性格、行为、气质等等进行了归纳总结。那天你以为她在和你谈论设计，实际上她在观察你和她对凶手的侧写相不相符。”

蒋歌低头一笑，“怪不得她那天说谢谢我的配合……但是这只是侧面推论，也只能作为怀疑。”

杜城点点头，“是，但是另一个人发现了你小指甲的美甲是新做的。所以，我们怀疑是你磨掉了美甲上的氰化钾，重新涂的指甲油。”

沈翊一直坐在外面画画。

他一共画了两张，一张是看着整容后的蒋歌，画出来的曾经的蒋歌；一张是他画完曾经的蒋歌后，脑中想起的一个女性人物，居里夫人。

这两张画他都送给了蒋歌。

沈翊：“在我的印象中，居里夫人代表着女性力量。从你的作品里，我也看到了相似的力量。它源自你的才华和野心，而不是你的外表。我相信，曾经的那个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享誉国际的设计师。”

蒋歌脸上挂着泪痕，神色萌动，她笑着看向沈翊，“谢谢。”

时隔三天，余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余玥的房子大约有八九十平米，一个人住不算逼仄，甚至有点空旷。

客厅、餐厅、主卧、书房、衣帽间，所有的房间色彩都是浅暖色，看着明亮却又不刺眼。

整个房子唯一的洗手间就在余玥的卧室中，可见她压根没有想过让别人来自己家里。

事实也是，她从来不邀请朋友、同事来自己家中。

大概源于在家庭环境中耳濡目染所带来的疏离感。

余玥随便点了个外卖，吃完洗个澡就直接睡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在熬一天感觉就要猝死了。

第二天余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贴满一整面墙的画像，还有归类整齐的各种型号大小的画架，但是沈翊却不在。

“李晗，沈翊呢？”余玥出了办公室，看着在工位上吃早点的李晗道。

“沈老师啊？”李晗咽下嘴里的烧卖，“沈老师和城队去画像了！说是丰美路派出所接警了一起抢劫案，有证人有监控，但是没有画像师。”

余玥点点头，刚想回去，李晗起身拉住了她，“玥姐，听说目击证人有三个都是画家，结果愣是画不出来抢劫犯。你说这是不是代表沈老师，比他们都厉害啊？”

余玥挑挑眉，“怎么？喜欢沈老师啊？”

“没有没有。”李晗连忙摆了摆手，一脸娇羞，“就是觉得沈老师又帅人又厉害。”

“行了，擦擦你嘴上的油吧。要不然你的沈老师回来，看到的就是满嘴油的小李晗了。”余玥调笑道。

余玥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沈翊的心里，也就比他教课的学生大上一些。

实际上余玥是博士学位，还出国深造，就算两岁开始读书，年龄也不会小。

虽然余玥比起其他博士生，年龄稍微偏小些，但是比起沈翊教课的警校学生还是要大上不少的。

可惜余玥长得显小，和她向往的明艳成熟完全不同。

肤色白、脸部线条流畅，比起李晗的偏长的瓜子脸，余玥的脸型偏短。具有娃娃脸特征的人，大部分也是这样偏短的脸型。

虽然余玥自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有攻击性，但是眼位低，又是幼态的重要特征。更何况所谓的攻击性，也只是她自己赋予的意义罢了。

余玥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虽然长度大于高度，但是眼头不尖，眼尾也不会过分上挑。单从眼型来说，是不具备锐感的。

真正令人害怕的，是她波澜无惊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神色。

一个看似楚楚动人的女人，双眸却没有情绪，这种状态，大部分人看了都会害怕。

这就是恐怖谷理论。

大部分人都会对外形和人类相近却又不是人的东西产生恐惧。

余玥是人没错，但是人家害怕不是啊！

“回来啦。”余玥看向背着包进来的男人。

沈翊朝她笑了笑，“对了，这张画送给你。”

“画？”余玥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画。

画上是人像，但不是黑白的，而是色彩斑斓、层次丰富。

画上的女人躺在车内的后座上，闭着双眼身形蜷缩成一团，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她脸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余玥常听别人说自己的皮肤白的发光，但是她却很难看到自己在阳光下的模样。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原来自己睡觉的姿势真的这么没有安全感。

“谢谢。”余玥轻轻摩挲着画上的自己，“很漂亮，我很喜欢。”

余玥将画夹在了自己桌上的亚克力板上，那上面原本是用来记一些事情的。

“对了，抢劫犯的画像画出来了吗？”

沈翊点点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画出来了，有监控，不难画。”

“只是对你而言吧。”余玥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道：“喝奶茶吗？”

“额……”沈翊犹豫了片刻，他偶尔会吃甜的，不过很少喝奶茶。

但是……

沈翊抬头看向余玥，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睛在他看来几乎清澈见底，甚至依稀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喝吧，下去买吗？”

余玥晃了晃手机，“不用，我发拼单给你。让我看看今天喝哪家店好呢……”

有人和自己一起点，就可以凑到起送费了，不用特地出去跑一趟。

原本余玥都是找李晗的，但是李晗说最近喝太多了要减肥……她只好临时抓个“壮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