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见过他11

十月底，首尔下了一场雪，这场雪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仿佛只是冬天为主权所做的宣言，从今往后，风霜雨雪秋尽冬来。

夜晚被风雪渲染出沉寂的面孔，江南区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内，一个女生端坐在桌前，桌上摊着数学卷子和一沓验算纸。她手中的笔不断写了又划划了又写，连林在范站在她身后都未曾发觉。

林在范摘下帽子噙着笑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往卷子上随意一瞥，女生字迹工整，笔尖在正在解的这道题目下方停顿了很久。再仔细看，发现原本该是sin的位置，用了cos……所以步骤才复杂了很多。

犹豫片刻，伸手点点女生的手肘，“呐，公式错了。”

“嗯？”迅速检查了一遍，对方仍然是一脸疑问。

“这里。”林在范指尖落在解题步骤上，“这里应该用cos。”

“哈？”女生皱了皱眉，一副不忍直视败给自己的样子，再转过脸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难怪解不出来。”

江寒的脸被暖气烘的泛红，说完这句话后她回过头去很快算完这道题，放下笔，去看林在范。

他掏出手机放到桌上，正起身脱下外套。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及膝羽绒服，里头是一件灰色帽衫，领口叠着白色的打底T恤，额前的头发湿漉漉，他随便揉了两下，坐下来。

“等久了？”他抽走江寒手里的圆珠笔，把卷子拿到自己面前检查。

“也没有很久。”江寒小声嘟哝着。

黑色的圆珠笔在林在范指尖轻盈的打了个转儿又稳稳的落回去，他闷笑一声，用笔敲敲手腕上的表，表盘上的时间让江寒心虚的移开目光。

她一下课就跑来了，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林在范说。

落地窗外的雪飘飘洒洒，室内明亮的灯光下，渐渐被暖气温暖的双手。

咖啡香气肆意流窜的安静空间里，并排坐在角落里的身影，男生讲题目时压低的嗓音，某一刻女生为了看清解题步骤不经意的靠近，男生也刚好侧过头，倒映在墙上的影子看上去就像是冬夜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恋人。

男生用手撑着下颌，看向窗外。他想起那天天台上，就在自己以为她要哭出来的时候，她扯着自己的衣袖，要自己帮她。郑重的模样，像是在说一件了不得大事，而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说下去，仿佛说出那一句已用尽她全部力气。

很多时候他都不是个温柔的人，但在当时，看着她怯生生的收回手，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连说好几句对不起。忽然就动摇了。

凛冽风声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好，我帮你。”

自打那天起，这家咖啡店的角落里就忽然多出了两个好学的年轻人。

通常是女生先到，点好咖啡，其中一杯预留，然后边做题边等人。

男生有时来的早，有时来得晚，但总会在天黑之前出现。

之后的时间，女生安静的做题，不爱笑的男生边喝咖啡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遇到不懂的问题女生会敲一敲旁边男生的胳膊，再小心翼翼把题目递过去，男生看过之后讲给她听……最后两个人踏着夜相携离去。

林在范望着窗外今年的初雪，回忆起前段时间母亲来探望他时说的话，“在你不确定心意的时候，往前走就好了，你走的路会告诉你的心你要的是什么。”

他收回目光，看到她正认真的改着一道错掉的选择题。

“智贤呐……”他看着女生慢慢抬起头转向自己又投向窗外的目光，继续说道：“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寒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她先是愣了几秒，待看清夜空里路灯下飞扬着确实是雪花之后，兴奋地整个身子都贴过去。

林在范被她的反应萌到了，啼笑皆非的看着她趴在玻璃上一边看一边感慨，“哇~~下雪了，哇~~真的是雪呐。”然后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穿好外套，在玻璃上的雾气染湿她的袖口之前，一手攥着她的羽绒服帽子，一手提着她的书包，把她拎出了座位，出门前还不忘和老板道别。

她羽绒服的帽子很大，一抬头就会往后掉，从咖啡店出来，林在范看到她的帽子掉下来好多次。

他心想，她还是喜欢雪的。尽管她没说，但他瞧得出来。

她跑出很远，站到路灯下拍照，风雪里林在范喊了她的名字，声音不大，她却听得很清楚。

江寒举着手机向身后望去，几步之遥外，他恰好停下脚步，身后是下着雪的夜，空荡荡的街，无数雪花在他背后旋转飞舞着，广告牌折射出的昏暗光线落在他身上，整个轮廓柔和的让人很想冲上去紧紧地拥抱他。

“小心点。”他说。

心跳呼吸温度都微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是在那句“这样的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了”里忽然的清醒过来，几乎是颤抖着摁下的快门，低头看照片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吸鼻涕。

是啊，同样的机会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再抬头，林在范已经到了眼前，他笑着抬手拍了拍她落满雪的脑袋，说着“就那么喜欢下雪吗？”帮她把帽子扣上系好。

她愣了愣，尔后踮起脚伸手飞快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在他呆愣住的瞬间笑着大步跑掉。

跑进一片片灯光下，跑进一片片黑暗里。

【那时候的你还不知道吧，初雪的意义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