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桌灼你好

　 人，是会说谎的啊……

　　这个游荡在诡楼第二阶层的女人正在引导陆熠走进诡楼深处，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又或许他知道，只是大脑选择性的屏蔽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她，她会成为自己“通关打怪”的最强npc。

　　——

　　踏进这扇虚幻的门，陆熠就再无回头路可走。

　　门内是一个灰漆漆的空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板凳，什么都没有。

　　他来到这张矮小的桌子跟前，伸出手摸了摸桌面，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对这张书桌和板凳的感觉太熟悉了，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一个激灵将书桌翻扣在地上，瞳孔突然收缩，身体惊恐的颤抖着。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害怕。

　　桌子反面用蜡笔画着一个头发齐肩的小男孩，小男孩左手牵握着一只娃娃，从形态颜色来看应该是一条小狼，小狼身上故意点着红色蜡笔痕迹，画者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血。

　　可是，娃娃怎么会流血？

　　小男孩的眼睛被蜡笔图成全黑，嘴巴被针线缝合，嘴角依稀画着青紫的淤青和暗红的淤血。影子拖得老长老长，一直延伸到桌角。

　　陆熠的喉咙突然酸涩起来，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但他并没有注意，立刻将板凳也翻扣过来，然而板凳底部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图画。

　　陆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没来由地拆卸这条只有一个盘子大的板凳，在板凳腿和板凳面的夹缝里，他扒出来了一张脏兮兮的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忽大忽小的字迹拼凑成六个字:我是一个哑巴……

　　陆熠突然扔下纸条，缩回手紧紧捏着裤腿，额头布满冷汗，喉咙里出现一股铁锈味儿。

　　脑海里又出现了画面：一个没有面孔的人双手钳在陆熠的太阳穴，嘴唇动了动，拿出一根绣花针……卡擦画面到此结束。

　　陆熠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诡楼提供的信息变少了？我明明云里雾里的，心里怎么还这么害怕？相比前两次经历的，这次根本不算什么啊！

　　诡楼当然不满足于只给陆熠带来皮肉上的痛苦，“它”还要从心理上慢慢折磨陆熠。

　　“小心！”女人推开陆熠，出现在陆熠背后的黑影没有表情，看不清五官，只有手上拿着的绣花针格外明显，明显到晃眼。

　　听见女人惊恐的声音，陆熠猛的转过身，拿着绣花针的手也穿过了挡在陆熠跟前的女人，直直戳进陆熠的右脸，针头从陆熠右边脸颊上的酒窝处戳进，从嘴角穿出，再从人中处戳进，从下唇穿出，一直到从左脸脸颊的酒窝处穿出。

　　陆熠不停挣扎，可是他被从脑后冒出来的另一双大手钳住了后脑勺，他动弹不得。

　　面前的黑影拈着一指长的绣花针，一针一线，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十分利索。

　　来回两遍，陆熠的嘴已经完全被缝合，没有出血，甚至在针孔戳进去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疼痛。

　　钳在陆熠后脑勺的手突然放松了力道，帮陆熠顺了顺头发。

　　惊慌失措的陆熠拍开他的手，抚上自己后脑勺的手一顿！头发？！齐肩头发？！那个……桌子反面画着的小男孩……好像……也是齐肩头发！

　　那个男孩说他自己是个哑巴，所以我应该只用不说话就不会引来它们。可是我明明说不了话，怎么会发出声音？！不对，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其实显而易见，陆熠的意识和那个小男孩已经发生了重叠。

　　来不及多想，陆熠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慌乱的寻找着那扇带他通往这里的门。

　　就在他看见前方缝隙里隐约透进着的光亮时，游荡在诡楼第三阶层的女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熠！回头！”

　　陆熠转过身，不知何时窜出来的黑影顺势钳住了陆熠的脸颊。陆熠惊恐的抓挠着这双手，黑影的手越用力，陆熠的指甲掐进黑影手臂的程度就越深。

　　黑影被掐得恼羞成怒，它的另一只手伸进陆熠嘴唇和针线的缝隙！然后猛的用力将针线撕扯开！陆熠的嘴唇瞬间血肉模糊，就像是真的吃了心脏一样。

　　勾在黑影指尖上的针线还穿着肉块，血淋淋的滴答在地板上，陆熠的嘴唇被撕烂了。

　　黑影钳在陆熠脸颊上的手突然松开，陆熠的屁股咚的一声重重砸向地板，他双手并双腿地往后退，一直缩到房间的墙角处。

　　幽黑的瞳孔不断骤缩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就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黑夜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黑，似乎随时会炸裂一样。

　　陆熠将头埋进膝盖，双手紧紧扣着后脑勺。

　　缓解鲜血涌进喉咙的铁锈味刺痛神经，无论他怎样竭力克制，却都在那一双温暖的手抚摸陆熠的发丝时，全然瓦解。

　　思绪如潮水般汹涌地冲击着陆熠的大脑，为什么拼命想要忘记的事情，却又浮现重演。

　　——

　　“妈妈妈妈！你看我新买的狼娃娃！超级可爱！”

　　年幼的陆熠举着灰色的小娃娃，晃悠着走到妈妈跟前，但是面部鼻青脸肿的妈妈一个劲地绣着花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屁颠屁颠跑向她的小陆熠。

　　小陆熠推了推妈妈的胳膊肘，绣花针扎进妈妈的手，妈妈脑子里紧绷的弦突然断掉，既烦躁又无奈的哭了出来。

　　不是因为扎到了手，而是无法改变绣不好花鞋就要吃爸爸拳打脚踢的事实。

　　小陆熠哪里懂，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慰妈妈。

　　妈妈将小陆熠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轻生说：“听话！妈妈绣完就陪你玩。”

　　小陆熠高兴的搂紧妈妈的腰，拍着妈妈的背，学着妈妈安慰自己的样子安慰着妈妈。

　　抱着小陆熠的女人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小声说着小陆熠要快快长大来保护妈妈。

　　陆熠也哭着叫妈妈，把狼娃娃递给妈妈擦泪花。

　　一个小孩子肯将自己心爱的玩具让给别人，不只是信任这个人，还饱含着浓浓的爱意。

　　男人卸下满身的疲惫回到“家”，看着妻子手里的半成品破口大骂。

　　小陆熠谨记妈妈的话，只要爸爸回家就缩进床底捂紧耳朵闭紧双眼，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陆熠虽然年幼，但他不傻，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尽管身体不停地剧烈颤抖，他也不哭闹，因为他也害怕失去。

　　床底的小陆熠感觉外面似乎安静下来了，于是慢慢张开眼，结果看见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妈妈，她正在看着自己。

　　小陆熠惊恐的叫出声，凄惨又刺耳，男人将陆熠抓了出来扔在床上，愤怒地扯下戳在床帘上的绣花针。

　　小陆熠尖叫着拼命挣扎，男人突然钳住小陆熠的太阳穴，大喊了一声：“闭嘴！”然后拿着绣花针戳进小陆熠的嘴，绣花针的冰冷穿透小陆熠的上下唇，一直蔓延到心底。

　　男人的残酷冷血成了束缚住小陆熠的枷锁。

　　——

　　“陆熠！”女人也不知为何会触摸不到陆熠，只能手足无措的在他耳边大喊，“螺旋楼梯出来了，该走了！”

　　缩在墙角的陆熠嘴周有了新的疤痕，他虚弱的抬起头，尽力勾出一抹笑容。

　　他说：“桌灼，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