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靠在后座的皮卡丘大抱枕上，一身杏色的短款连衣裙衬得她更加魅惑可人。
然而季辉煌那个大傻子偏把这么绝色的大美女干巴巴晾在一边，和她在这谈人生谈理想。
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季辉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榄菊脸上，不是打量，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有点复杂的情绪。这种眼神她是熟悉的，有几分像她曾经看林嘉树的样子，又不全是。
她摘录过一个英文句子，叫 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来自于塞林格对莱斯特小姐的表白，意思是“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这个句子有点像季辉煌此时的心情，当然，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
季辉煌撑着下巴，低头又抬头，侧过脸说：“我……”
但没有继续下去，他越过江榄菊，伸手摇下了车窗。风混合着秋意的月色灌进来，他逆时针旋了旋，风才渐小。
“我不想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前程似锦，我只希望我们能齐头并进、熠熠生辉。”
入夜的电台里正放着钢琴曲《致爱丽丝》，轻快舒缓的节奏很容易让乱了心跳的她平复下来，努力地维持镇定组织着语言。
饶是江榄菊再傻，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以前他就说过类似的话，她经常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次又旧事重提。
深呼吸。
她不看他，转过头向着呼啸而过的风，声音清远：
“你之前不是说你嫂子和小侄子也来吗，怎么没看到他们？”
季辉煌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语塞。
季辉煌的大哥握方向盘的手也是一滞，用调笑的口吻说：
“你小子就是这么黑你哥的？还小侄子，你哥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媳妇？我告诉你啊，你以后要是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欺负人小姑娘，我肯定揍你揍得连咱妈都不认识！”
江榄菊被逗乐了，促狭地看着季辉煌。
季辉煌脸红了，强辩道：“蔡大刀嘴太碎了，我不想让她搭免费的顺风车！”
她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拆穿：
“哦？是吗？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去过她家吧？她家就在尚书堂补课机构对面，从君雅洲际走到那最少也得30分钟。莫不是你觉得以她的智商，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开辟新航线抄小路回家？”
“我……”
辉煌同志再次语塞。
“到了。”
季家大哥猛地一刹车。
很快有人下来接菲菲，还一直说着感谢的话。
再回到车里，后座只剩他们两个。明明空间很宽阔，她却觉得不太自在，她把后座的车窗全部摇了下来，夜风吹进来，湘江大桥的景色一览无遗。
江榄菊得头发挺长的，也没有扎起来，就这么任风吹散开。有几绺不经意拂过他的下颌线，酥酥靡靡的，他的脸“噌”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哇，你怎么不说话，刚才菲菲在的时候你跟个话唠一样，现在她走了你就变得深沉起来了，这合适吗？”
“你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她疑惑地看向他。
“你放心啦，不会抢你手机。”
季辉煌拿到她的手机，手指灵活地在界面上敲着字，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她。
“唉，好难过，同学三年，你竟然都没有存我的电话号码。要不是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你以后就找不到我了，你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吗？”
江榄菊好笑地看着他一副戏精上身的模样，不觉莞尔，点开了手机中的通讯录。
这家伙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几乎把能填的社交账号全部填了一遍，什么qq、微信、微博、陌陌、soul，然后还有电子邮件、详细住址、生日甚至于紧急联系人都打到备注里了。
在姓名那一行，他打的是“辉煌”。
“喂，辉煌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扛着枪就要上战场了呢。不至于啊我跟你说，就上个警校，而别搞得那么视死如归，咱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
“嗯，那说好的，后会有期。”
……
江榄菊说她爸爸在家，又指了指三楼亮着的灯，于是季辉煌才没有坚持送她到家门口。
“到家了。”
她习惯性地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
“明天有个快递记得签收一下，给你的毕业礼物。”
“干嘛那么破费？”
“不收就不是好朋友，班里同学人手一份哦。”
好吧，人家都这么说了，要是还不点个头岂不是显得自己却之不恭了。
“哥，切电台，我要听之前那首歌。”
“哪首？”
“王理文的《别挽留》。”
“刚才那姑娘，你喜欢人家？”季辉煌的大哥在倒车，双手熟练打着方向盘。
“没有。”
“死鸭子嘴硬！”
“哥，你还是好好准备复试吧，小心延毕啊。然后呢，你祈祷一下上天能再给你降一个大美女，这样研究生一毕业，嫂子有了，侄子也有了，家成业立，多好啊！”
“你这臭小子没个正形——”
……
当江榄菊真真正正坐到星巴克里吹着空调看着时尚杂志时，还仍然有一种活在梦里没醒来的感觉。
她飘了，这指定是飘了呀。人家是毕业即失业，她这是毕业就直接和网友到星巴克面现的节奏啊，而且对方彬彬有礼又白净斯文，害得她直接脑补了一出以本人为女主角的霸道总裁的大戏。
但她不是灰姑娘，没有特质的水晶鞋，也没有半夜12点来接她的南瓜车。她真的是平凡得扔到人海里就可以立刻被吞没的小角色，像她这种市井人家的姑娘怎么有资格遇到苏荟呢。
他的自我介绍简洁到好像刚出大学校门的小伙子，当然，如果对面是HR经理的话。
“我叫苏荟，单身，今年24岁，毕业于英国伯明曼大学，但我热爱我的祖国，这个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发誓，所以我选择回来为我的祖国效力。”
“嗯——”江榄菊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听着，听到后来那句“以我的人格发誓”时，差点没一口饮料给呛死。
“咳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呛得满脸通红，比吃了朝天椒还夸张。她容易么她，难得蹭一顿免费的下午茶，他这话说得跟入党宣誓似的，几个意思？
苏荟慌忙扯了几张洁白的纸巾，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哪个和她结了仇的人存心找茬，从横店随便拉过来跑龙套的。
“冒昧地问一句，你之前是演员吗？”
“哇，你好眼力，我大学时确实到某个大咖的剧组里去应聘了群众演员，但人家招满了。”
“那然后呢？”
“然后我有点不甘心，在幕后帮忙和男主角对词。副导演说，男主角情绪不够饱满，英伦腔不够纯正，她问我愿不愿意演这个角色，我拒绝了。”
“啥玩意儿你就拒绝了，为什么啊？”
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有点激动地问。很快她意识到她的行为过于浮夸，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才温吞地慢慢坐下。
苏荟却觉得这小姑娘挺率真，而且影影绰绰地和童年中某个故人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浮现在了心头。
他想起了几年前在异国的街头上，那满树的法国梧桐。
他不禁问道：“你的故乡，可也有梧桐树么？”
“有啊！”她讷讷答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话题转换那么快。
又继续道：“南方有梧桐树很常见啊，就像大西北荒漠里种着胡杨是一个道理。不过我还挺喜欢梧桐树的，小时候皮，经常摘梧桐花，那植物的花很好看的，也是春天里最晚的花。”
“哦，也对。”他淡淡的，也不去掩饰语气里的失落。
记忆里也有那样一个女孩子，也爱梧桐，女孩说，桐花是春天里最晚的花，但每一种花都是有自己的花期的。
“咦，你不是说你要请我喝咖啡的吗？那名字还挺长的，我总记不住，不过我写在小纸条上了，你等着哈……”
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这串名字，他很早之前就耳熟能详。倒并非因为去英国念了书就真把自己列入上流社会的人，而是他当时的同学有太多都是当地贵族，经常动不动就讨论各种奢侈品。
若是叫人知道他连瑰夏咖啡都没喝过，那一定会让那些白种人笑掉大牙。
尽管他是真的没有喝过，因为比起喝咖啡，他喜欢茶更多一点。但是他有人脉啊，随便找几个试吃员朋友，这感受一下就真切了许多，也算满足了他小小的虚荣心吧。
江榄菊翻遍了包包，才终于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她看着上面的字，逐个念下去：“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
“唉，这名儿怎么这么长？我太难了。”
苏荟淡淡一笑，打了一记响指。
“Waiter，点单！”
服务员小姐姐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递上菜单。
“您想点些什么？”
“两杯埃斯美拉达庄园瑰夏咖啡，暂时先这些。”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里这种咖啡只有一杯了，您看您还需要吗？”
“要的，咖啡给这位女士就好，我来一杯橙汁，不放冰不加糖，还有把菜单给她，看她还需要点什么。”
“好的。”
江榄菊本来也在微笑着，但当她看到菜单上的标价时瞬间笑容就僵住了。那啥瑰夏咖啡，它是金子吗，那么贵，五百四十块一杯，她年底的压岁钱基本也就这个数啊！
“那……来一块蓝莓芝士蛋糕吧。”
她点了一款很便宜的点心。
“我也要一份和这位女士一样的，谢谢。”
服务员小姐姐施施然离开了
此时的江榄菊心里正盘算着，趁着咖啡还没上来，要不然找个机会开溜吧，尿遁这方法就挺好的。
苏荟确实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就算不是富二代，那最少也是出入写字楼的高管，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他人傻钱多，第一次见面就坑人家吧。
“嗯，那个我去趟洗手间哈。”
苏荟点点头。
他看到江榄菊迈着小碎步往又拐了个弯，脸上笑容逐渐敛起……
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去洗手间的吧。
他眯起了眼睛，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来一趟星巴克，带上我打包好的东西去最近的车站，要快，十分钟之内没来就别来了。”
“Waiter，帮我打包，稍后有人取。”
六月的h市是酷暑时节，而江榄菊进来时却并没有表现出很热，这说明她刚从开着空调的公交车下来，且离星巴克路程很近。
他笑了笑，脱下西服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果然，苏荟很快就逮到了正在一家铺子里买冰棒的江榄菊，她吃的是老冰棒，凉丝丝的正在这大热天里呼呼冒着白气。
“老板，来根老冰棒！”
江榄菊看了他像见鬼似的，慌不择路地想要溜，被苏荟很快拦住了。
“怎么？请你去星巴克你不赏光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现在陪你压马路吮冰棍，你还不乐意了，嗯，亲爱的？你到底闹哪样？”
江榄菊“呸”了一声，骂他“二流子”。
“喂，你不是吧，就这么看不上我，我可是我们单位的三好青年！”
江榄菊好笑地看着他，说：“你倒说来听听，怎么个三好法？”
“不抽烟，不喝酒，不聊骚。”
“哈哈哈哈哈……前两条我暂且不提，你知道吗，第三条正是你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帅哥，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江南据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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