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友谊保鲜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东西上都有个保质期。秋刀鱼有，旺仔牛奶有，巧克力酱有，连保鲜膜也有，于是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

　　若真的万物皆有期限，天会黑，花会谢，人会老，情会变，她想那么友谊也不会例外吧。

　　让我做个小调查，你有多久没旧友促膝长谈共话从前了呢？

　　Eason在歌里唱：“从前共你 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到永久 别人如何明白透……”

　　他唱的是黄伟文和杨千嬅的友情，但世界上千人千面，纵有相似的脸孔，但性情、喜恶都会有差别吧。因此，千个人有千种友情，说不尽然的。

　　这么一算下来，小学毕业真的很久了。久到学校已经更名改姓，教室和食堂都已翻新，而遥远熟悉的建筑物都消失殆尽。

　　岁月更替，沧海桑田，大抵就是如此吧。

　　手机列表里，倒也有一两个曾经的好友，但他们的头像总是默默的躺在那里。

　　像是下一秒就会响起新信息发过来的提醒音，又像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全是自作多情的错觉。

　　那些无数次幻想过的抱头痛哭、怀念曾经的画面，原来都是不存在的。只有电视里的人会那么演，深情又感人，而电视机外的你窝在沙发里，时不时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擤鼻涕，把脸哭成大花猫。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一眼泪特别浅的人，最见不得离别了。

　　小学时有一特好的姐妹，下文就叫她“贞”吧。

　　那时已经渐渐有电子产品的衍生了，只不过她所在的是三线城市，覆盖率没有那么广。

　　男孩子有个游戏机就视若珍宝，女孩子有漂亮的珠子就可以忙一个下午。毕竟手机这玩意儿是真贵，最低也要好几千，这哪里是小城里的工薪家庭可以负担得起的呢。

　　于是她和小伙伴们就常写信，无论是抱怨、碎碎念还是俏皮话，抑或是没话找话，都写。每次收到回信都像是得了奖励的糖果，开心写在脸上。

　　其中互动的最频繁的，就是贞。她们要好到什么程度呢？可以单独在对方家里过夜，生日宴一定是最先邀请对方的，用餐时彼此毫不顾忌形象，新年的第一声问候一定是她……

　　可是啊，多可惜，那样惺惺相惜的朋友，那么多页的聊天记录，处着处着，忽然就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了，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啊。

　　有天她无意点开贞的主页，她们上一次聊天在三年前。那会儿她们同时进入一所高中，当然了，她因为种种原因，军训后就申请休学了，后来不得已辗转来到职高。

　　缘来如恩宠，缘去却随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贞发了这样一条信息，以后生活中有什么烦恼，学习上有什么挫折，一定要同我说，我会一直支持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回复。在此后，她每年的第一声新年好，还是会同贞说，只不过不是当面亲口说罢了，贞亦没有回复。

　　Eason的歌还在循环：

　　“不知你是我敌友 已没法望透 被推着走 跟着生活流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新朋友不知道旧脾气，老朋友不知道新生活。

　　童年时的朋友，不是不想念的，而是他们就如同那时的衣服，想穿却太小了。

　　有人说中学时代容易遇到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此后数载岁月里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错过，变得可遇不可求。

　　所以江榄菊13岁时遇到了雅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好运，能在几千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正大光明地走进了这所省重点学校。但她没有想到，这不是幸运的开始，而是厄运的开始。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幸运可言，那便是和雅青做朋友吧。

　　她都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毕竟小学时她在班里从来是名列前茅，可自从来到这里，一下子就变成了劣迹斑斑的“问题少女”，整天混在一堆“问题学生”中。

　　好学生的定义就是成绩好，而差生的定义也只有一个，就是成绩差。

　　江榄菊倒不算特别菜，她一向是在中游潜水，呛不死也溺不死地泡着，其实最难受。

　　都说和优秀的人做朋友，自己也会变得闪闪发光，江榄菊觉得说这话的人简直瞎扯淡。要不然她和雅青三年革命友谊，人家去了本校高中部，自己却沦落到被很多人都鄙夷的“社会收容所”呢。

　　很多时候，雅青是光，她是追着光的影子。大家都知道，光速是宇宙中的极限速度，不可能达到，也不可能超越，可她只是虚空的影子恋人啊。

　　不同的学校也许意味着分道扬镳，但也许意味着殊途同归呢。

　　“实实在在 踏入过我宇宙 即使相处到 有个裂口……”

　　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是惠子。每天看到惠子，看着她咋咋呼呼，看着她吃东西前必洗手，看着她戏谑的满口中式英语，就像习惯了一年有四季一日有三餐。

　　可是也许就如同开头说的吧，什么东西都有个保鲜期。

　　高二一场月考后，她们就不是同桌了。

　　新同桌是宁铭薇，勤奋向上，也是个好姑娘。可是她好想惠子啊，惠子依旧保持着冷冷清清又风风火火的状态，一个人活得像一支舰队。

　　惠子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没有。原来成年人的默契真就如此，你很知趣地不开口，她也就很有耐心地一言不发。

　　某天在走廊里无聊地看着风景，蔡饺之走过来问：“你没有和惠子在一起吗？”

　　蔡饺之倒是难得正经。

　　“如你所见，没有。”她回答。

　　“你去找惠子吧，我觉得……她挺想你的，你们都一样孤独，可能你们才是同一赫兹的人。”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上课铃响了，她的手插进牛仔裤里，先一步走进教室，给蔡饺之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结果自然是没有。

　　这种默契一直持续到毕业聚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适合说点掏心掏肺的话。因为大家都当是，酒精上了头，在那里叽里咕噜地乱说。

　　殊不知酒后的话，往往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