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焦急之下激发了什么潜力,我竟跑得飞快,终于远远看到戏馆,一片漆黑,寂静无比,猎人们应该还没到。
我小歇片刻,也不敢敲门,于是抓住梁柱花了大力气总算是爬到二楼,然后翻身进入阿朱的窗子。
我踩在房间的窗沿上,脚下一滑跌入屋内,却在空中被人接住,然后用力把我摔倒,一柄钢刀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抬头看向那人,真是任安义。他也惊奇于看到我,轻轻把我扶起来,眼神略带歉意,朝着窗户边努努嘴。
我猛然想起阿朱的床靠着窗户,扭头一看,那个和阿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安详地睡着了。
“她很少睡着,我不想有东西打扰到她,得罪了。”任安义嘶声说。
我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急切道:“外面有人张贴抓捕你的公告了,大理寺的人应该在来的路上,赶紧逃。”
任安义愣住了,“就为这个?”
“不然呢?”我被任安义的迟钝感到恼火,“不管你是不是凶手,也不管你做了几起案子,现在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你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任安义笑着摇摇头,示意我轻声说话,不要吵醒熟睡的姑娘。
“其实,我是骗你的。”他突然说。
我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我信命的,”他这么解释,“我的命运很早就注定好了,为了什么东西而生,也注定为它而死。我之所以跟你那么说,是想让你有些信念能够坚持下去。”
“你想说什么?” “我的命运就是死去,无法逃脱的,命数到了,也不能怪意外。”
“什么是意外?”我感到了一丝不详。
“意外就是你偷走了腰牌,我只能提前暴露了。简单点说,你提前废掉了一颗棋子。”
“那你为什么不逃?”
他似乎真的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能。”
“你他妈的也疯了,和其他人一样!”我骂完,回味一下自己说的其他人,似乎也包括自己。
任安义仍是固执地摇头:“少主说夜里你们聊过了,你应当有些了解,我们在长安城蛰伏了十年,为了大业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准确来说,在满是尸体的平仓,我就已经死了。”
“你不在乎再死一次,但我在乎。我不想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死,逃吧!”
“已经来不及了。”他闭上双眼,可看出是在聆听些什么,不难猜出暗探们已经封锁了这座戏馆。
也许是听到了屋顶的琐碎的脚步,也许是我说的太大声,床上的女孩悠悠醒转。她睁眼看到眼前的场景,只一瞬眼中的迷离便消散殆尽,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来了。”任安义简短的交代了两个字,就像是温和的问你怎么醒了。
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淡漠而疏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任安义恭敬地鞠了一躬,从怀中拿出莫邪剑,郑重其事的交到她手中。然后没有理会我的目光,径直走向角落,拿起了一长一短两柄剑,看起来和干将莫邪很像。
我彻底糊涂了。
任安义像是没有魂儿一般走到了门前,推开门准备出去。
“抱歉。”女孩说。
抱歉的原因有很多,但分量最重的,是目送同伴赴死那深深的无力。
任安义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动作没有丝毫被影响,仍旧坚定不移的走向外面,脚步踏在木楼里,吱呀吱呀的响,直教人心烦。 少女看向手中的剑,默默无语。
我心情复杂,精神也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她轻轻笑了笑:“你可以叫我可汗,戎西的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