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花症

04​

杨戬​慢悠悠地晃到凌霄殿的时候早朝方结束，众仙自两侧御道退朝，只见姗姗来迟司法天神揣着手，下颌微扬，唇角勾起几丝哂笑，端的一副神情倨傲。

毫无旷朝的自觉。​

​哪吒少年心性，最是看不惯他这做派，早些时候还出言嘲讽几句，如今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他别过脸冷哼一声，却同杨戬擦肩时蓦地停住了。

哪吒闻到了一股清香。

“我脸上有东西?”

从前那个爱笑的莲花少年如今总对他有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和怨恨，他虽自问无错，但也从不敢奢求原谅。是以杨戬被他深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憋了半晌也只蹩脚的敷衍了一下。

​“你……是不是病了?”哪吒望着他问。莲花化身的直觉告诉他，这香味古怪得很，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病了么？​

杨戬拢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了紧，他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知道。”

且不说他真的不知道，单凭哪吒近来与沉香走得亲近，​若将此事泄露出去，沉香那个马虎的欢喜度日忘了正事，三妹岂不遭罪?

但若真是病了……且不说小痛小病无伤大雅，他即便是死了也不要紧，千年大计可不能毁于一旦。

哪吒皱了皱眉，自是不信。但他素来口才不佳，早也不愿同杨戬多说，只叹一口气，道了句保重身体。

​杨戬目送哪吒离去。一瞬间，心酸也好，怨怼也罢，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些湿润。

好在他人缘极差，没人看见。

05

王母觉得杨戬很不对劲。​

先是之前杵在瑶池边上吓唬锦鲤，再到千年不遇一回的迟到旷朝，​如今站在眼皮子底下，竟然明目张胆的发起了呆。

就连刚才去宣他瑶池面见的小值官也偷偷告诉她，司法天神神神叨叨的，站在凌霄殿外对着空气说谢谢。​

王母瞥了一眼他揣在袖子里的手，​心道莫不是逼得太紧，倒真累着他了？良久，她开口问道：“近日如何?”

杨戬​飘忽的思绪回神，迟疑了一瞬，垂首道：“沉香毕竟和小神有血缘之亲……是小神无能，还请娘娘恕罪。”

王母有些不满意，“本宫是问你。”​她又皱了皱眉，“为何无故旷朝?今日若不是本宫替你兜着，恐怕不会善了。”

“……​小神昨夜处理公务较晚。”杨戬小心的看了王母一眼，继续背提前编好的台词，“小神感念娘娘恩德，定会誓死捍卫天规威严，对娘娘忠心不二。”

“行了。”

博弈多年，王母自然明白杨戬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新天条毕竟是上古神祇所留神律，若真到了出世之时也拦不住。再者，杨戬这番话虽是奉承，也不知编了多久才编出来，但听得她心里美滋滋，不觉开心。

最重要的是，放眼整个天庭，娃娃脸只哪吒一个，长得俊的也只杨戬一个。

​留在身边，哪怕不护着，​也总是养眼的。

这般想着似也触及了内心柔软的地方，​王母不免多了几分怜惜。她示意杨戬入座，又对他一直揣着的手疑惑不已。

“替本宫斟茶。”

方才行礼也揣着，如今入座还揣着，本宫真是太惯着你了?！

杨戬抿抿唇，兀自苦恼了起来：揣手手这事并非他愿，只是腕上痕迹太过诡异，没得给自己添麻烦。

但他抬一手，清香浮动，广袖里滚出一朵花来。

06

太上老君最近那个愁啊，愁得把新拂尘上的毛全揪秃了。烧火的童子看了看角落里一堆破拂尘杆子，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司法天神抱回一龙女，结果老君心疼地把聚魂鼎捐了。又有谁能想到，司法天神竟是个爱袖里藏花的主儿，吓得老君直呼辣眼睛。

杨戬也不知道自己的袖子里怎么会落花，就被王母从瑶池赶到了兜率宫看病，还白嫖了几日假期。

待他撩起袖子一看，左腕上的藤蔓又密了不少，下延后缠到了手背。而那藤蔓绿中带红，内外两侧的皮肤上，几只花骨朵自手腕垂开，此番牵动又开出白色的小花来，芬芳馥郁。

老君攥着他手腕左瞧瞧右看看，捋着胡子半天没说话，东摸摸西碰碰，在医书堆里折腾了半天，最终凝重的摇了摇头。

“这病……是什么时候的事?老道竟从未见过。”

“昨夜。”杨戬乖乖的答话。

老君瞪了他一眼，拿着一根破拂尘杆子戳他额头，没好气道：“昨夜出事今天来看，你怎么还添了讳疾忌医的毛病?”

“那怎么办？”杨戬揉着额头，越说越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啊？”

“算了，先煎些药服着吧。”老君摊摊手，转身找药，末了又道：“你不作死，老道已很欣慰了。”

杨戬眨眨眼，向老君道谢。

他伸手接过药，又一朵花翩然落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