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可能是刀?

　　第三人称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清淡的香气在真君神殿悠然掠过，年轻的司法天神正斜躺在榻上看书，少年闻得少女轻巧的脚步声唇畔轻扬，眼底带笑。“小玉，又去折桃花了？”

　　少女一双柔白的素手轻轻捻着一折粉桃，小心插进桌案上那尊瓷白净瓶，才悄生的说道:“华山的桃花都败了，这可是我找了许久才发现的，你可得小心照看呀。”

少年眉心一动，“我粗手笨脚的怎么能做好如此细致的活儿呢?你聪慧，还是要麻烦你多多照看的。”年轻的司法天神眉宇间忽然染了几丝怅惘，“华山的桃花哪儿就都谢了……我昨日还去看过呢……那花瓣纷纷扬扬的，三界中再没有什么比得上了……”少年的声音十分微弱，仿佛随着神殿外皎洁的月光一般缥缈。

　　少女轻轻坐在少年身边，缱绻的双眸亦是闪着些许泪光。良久，少女轻轻抱住少年瘦俏的腰身，清泪自俏皮的面庞滑落，话语带着浓浓的哭腔。“是啊……那桃花怎么会败了……怎么就败了呢……”少年垂眸不语，因为早已哽咽。

　　“沉香……你写字给我看好不好……我记得，这是他最以你为傲的地方……”少女轻轻拂去清泪，轻轻打开一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一叠诗稿和一块金锁。信纸早已泛黄，连带着笔墨变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依稀可见的字迹苍劲有力。那只金锁，印刻阵法，双龙出云，长命百岁。匣子的花纹在漫长的时光中日渐斑驳，连这等旧物也日渐埋没，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不声不响地恍若从未出现过。

　　眼底隐隐涌上一层水汽，少年闭目掩下心底的悲伤，缓缓起身执笔挥洒。少年迷茫的想，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那年小溪畔，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蹲下身子，看似无奈眼底却是深深宠溺的为自己打着扇子。斜阳暖意融融，他是那么清雅俊美，明亮的双眸恍若坠入人间的星辰。

　　“沉香，你长大了想做些什么？”

　　“我想……我想当个员外！

　　“员外?！刘彦昌就是这么教你的?！”他那失落的凤眸变得黯淡无光。

　　“算了……”他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当员外……也总得练一手好字吧？”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发，挥手变出一张案几。“来，写你的名字给我看看。”

　　司法天神记得，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手。那是一双所向披靡纵横捭阖的生死手，一双未雨绸缪指点江山的弈棋手，一双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玉手，谈笑间可令鬼神失色、山河震颤。那双微凉的大手，轻轻握住自己颤抖的小手，沾满了墨的狼毫一笔一划勾勒出自己的未来。一笔一划，画地为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华山圣母急匆匆的赶到真君神殿。顾盼生姿的美目满是忧愁，高贵典雅的发髻低垂着散落一根青丝，整洁大方的水蓝罗裙带着褶皱和凌乱。她容颜未改，只是那愈加坚毅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舅舅……舅舅……”司法天神因连日的高烧不退而满脸通红，身上盖着薄被冷汗却浸湿重衣。圣母娘娘听到儿子唇齿间漏出的称呼怔了怔，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滑落。

　　“不许哭……你忘了……你舅舅最不喜欢你哭了……”圣母娘娘修长白皙的玉指轻轻抚上儿子像极那人的眉眼，叹了口气顺手擦去少年眼角的清泪。

　　残阳如血，杜鹃哀鸣。司法天神做了个梦，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男子清瘦的背影笔直立着，像一竿寒竹，及使压了雪也傲然而立。转身，他一身玄色盘龙常服，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深邃如幽蓝大海的凤眸带着浅浅的韵。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仿佛是少年最美好的欢欣岁月。他浅浅一笑，清淡如霜，“你不好好守护三界，乱跑什么?”

　　少年蓦地落下泪来。“舅舅……舅舅……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走之前告诉过你什么，可还记得?”

　　少年愣愣的看着他冷清的面容，一字一句重复着那日他在华山树林间的话语。“埋我一缕魂魄，就在华山。让我看见井然有序的三界，我能看到你、三妹、小玉……”

　　“如此，甚好。”他浅浅一笑，高贵俊拔的身影渐渐消失。“舅舅！”少年如溺水般拼命挣扎着想靠近堤案，男子清瘦的背影却渐渐模糊起来。少年再也看不见他的脸，少年急切的伸出手想拉住他，那人却如云雾般消融在迢迢春光中。

　　少年不知道孑然一身在黑暗中站了多久。少年习惯了，这些年如他一般站在无人之颠，高处苦寒不正如这穷极一生也走不出的黑暗么?当自己戴上枷锁，承担三界之责，自己就必须战胜黑暗。

　　这也是他教导自己的。

　　“舅舅！”司法天神高烧褪尽，少年满头冷汗的坐起身。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自己面上的两行清泪早已被寒风吹干，只留下一道清浅的泪痕。

　　“娘……”少年将脸埋进母亲的怀里，似是撒娇般说道，“华山的桃花该开了，那可是万年不遇的美景啊……咱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