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年后开工的日子一拖再拖，疫情得不到缓解，丁程鑫的成人礼生日会被迫取消，说不出什么想法，他和对接工作人员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对舞台的设想上

丁程鑫可以搭像星星一样形状的台子吗？

像我在老家看到的，明朗天空上的星星，像我的粉丝朋友们总说的，她们心中的星星那样

工作人员最后说“小丁，别难过，以后给你好好补一个”

丁程鑫好

他有一点点难过，所以只说了好

国内实在没法活动的时候，公司开始联系家长们办签证，想把训练地从国内改到国外去，但严浩翔、张真源和马嘉祺的都有问题，最后只能去四个人，张真源在那天给宋亚轩打了一百多分钟的语音通话，颠来倒去就是要他找借口暂时呆在家里不要去韩国，他手上没有药，和他一起去的三个人毫不知情，异国他乡，极大的训练强度，在短暂的药物戒断期不应当这样冒险，但宋亚轩还是坚持要去，张真源气得在电话另一端直跳脚，聊到没话可说，宋亚轩才关了发烫的手机，开始一件一件收拾行李，就该是这样的，他想，别人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说了要做回从前的宋亚轩，就一次也不要再认输低头

这次换了练舞室和住所，坐车二十分钟就有非常繁华的路段，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工作人员带他们去吃大餐，这是去韩国后的第二天傍晚，刘耀文狂吃了两碗饭和烤肉后帮宋亚轩拌好了饭，看他们三个坐在桌上边吃边聊，他站起身说

刘耀文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人认识他，刚下过雨空气里湿漉漉的，张真源在微信电话响了第12秒接起

张真源耀文，怎么了？

遥远的重庆空气里，似乎有炸辣子的滋滋香气，张真源的声音远而柔，杂音不少，像走在街上

刘耀文我挺好的…就是想问你，宋亚轩，他怎么了？

天上好像又隐隐落下雨丝，刘耀文拉上帽子，听筒里张真源的呼吸更清晰急促了些

刘耀文昨天晚上他硬要一个人睡，半夜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窗边，他这两天都没吃过药，甚至，我觉得他好像没有带药

电话那边静了半晌，张真源似乎找了个什么安静的地方，连声音里的无奈都一清二楚

张真源亚轩的事，你知道了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一滴雨落在他的鼻尖，刘耀文轻轻闭上了眼，那年的夏天，送走大家的时候，宋亚轩颤抖着几乎站不住，他当时也悲伤，两个小孩抱在一起痛哭，也没发现宋亚轩不对劲，直到宋亚轩晕晕乎乎一声不吭的跑进卫生间反锁了门，刘耀文锤了两次门都没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他开始慌了

当时的丁程鑫还坐在约谈的办公室里，马嘉祺晃悠着手里的啤酒瓶趴在桥栏杆上，敖子逸和张真源等在机场的候机室，刘耀文的电话打到第三个才接通，最先赶到的居然是敖子逸和张真源，三人合力撞开门的时候，敖子逸抬手遮住了刘耀文的眼睛，地面上一片/血/色蜿蜒的殷/红，还有亮晶晶的玻璃渣，在灯光下像一幅现代艺术作品，也像敖子逸手掌心的温度，潮湿又闷热

后来的事在刘耀文的记忆里模模糊糊，他只记得张真源把他送到隔壁的房间，要他好好呆着。他安静呆了一夜，到第二天，被丁程鑫和马嘉祺找到，他们问他，怎么了，刘耀文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要摇头说没事，说什么也没发生，说自己也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甚至更早之前他就明白了，在他们的人生里，第一信条是所谓的工作人员永远靠不住，凡事靠自己，第二则是要尽量保密痛苦，保密到永远，保密到痛苦本身消失殆尽，因为痛苦无须分享，分享只会让谁都过不去

敖子逸和张真源不想他知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意无意关心宋亚轩有没有在睡前吃那种彩色的小药丸，只挂念着不让他用任何透明的玻璃瓷片，只把他时而陷入的极端情绪和放空状态看在眼里，他把痛苦密封到刘耀文为止，假装不知道，也小心不让更多人知道

刘耀文小张张，我不是小孩儿

14岁怎么就不是小孩了呢，张真源似乎叹了口气

张真源这是正常现象，他想药物戒断，失眠、情绪失控、中度/抑/郁、间歇抽搐抽筋、没有食欲、暴瘦都是正常的…

刘耀文必须要现在吗？这个时机…

刘耀文朝餐厅内看去，宋亚轩还在和那一碗拌饭作斗争，吃一口要顿许久，一直失神地望着哪里

张真源这是他的坚持

张真源似乎无力再沟通什么

张真源你多照应着他点儿

等刘耀文挂断电话后，张真源又在原地坐了很久，才慢吞吞的从长椅上起身，超市塑料袋的绳子还紧紧勒在掌心，红通通的，像极了从前宋亚轩毫不顾忌用来刺伤自己的疤痕，他又忽然觉得酸涩，原来刘耀文一直以来都知道，还一直跟他们演着无事发生的戏码，还有谁知道？或许丁儿和小马也看出来了，或许所有人都在演一场其乐融融，扮演天真少年无忧无虑

重庆还很冷，他呼出一口气，马上在空中结成一团雾，轻轻飘飘荡过南滨路和嘉陵江，化在小巷深处的小面馆里

走过下一个转弯，张真源小心的将手心里绷紧的塑料袋轻轻解开，扩大它的承力面积到不会被勒痛的程度

严浩翔站在那里，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口罩严实，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同谁讲话

严浩翔好，小马哥我知道了

哦，他知道是谁了

张真源慢吞吞的站定，严浩翔挂了电话，从他手里接过一袋东西

严浩翔不是说一起去超市吗，怎么你已经去过了？

张真源张望了下

张真源你一个吗？

严浩翔对啊，我爸不在，家里只有我姐我妈，总不能让女孩儿去超市扛东西

张真源喔

张真源点点头，将另一袋东西也递给他

张真源那只能辛苦你拿上去了

严浩翔怎么买这么多？什么东西，你一个人去的？

严浩翔接过袋子翻翻看看，塑料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张真源我爸开车带我去的，车上还有两袋呢，这两袋给你拿上去吧，车在路口不能久停，我走了哈

张真源已经转身要走，严浩翔连忙问

严浩翔多少钱啊？下次别麻烦叔叔了，咱俩去就行！

张真源只比了个“OK”的手势给他，什么也没说就走远了

严浩翔费了老大劲把那两大袋东西提上楼，坐在凳子上边喘气边看着严妈妈将东西一个一个取出来归纳，火锅底料、韩式辣酱、香肠培根、方便面、各类蔬菜水果、小袋的精米面…应有尽有，严妈妈边开冰箱边说

“都是你爱吃的，你们小孩的口味真是相近”

“对了，怎么不叫真源上来坐坐，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严妈妈一边收拾那些零碎的东西，一边和他聊天

严浩翔他爸和他一起的，车就停在路口转弯那儿呢

严浩翔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酸奶，咕噜咕噜咽

“慢点喝”

严妈妈笑着斥了他一句，转身又无意的嘟囔“路口？不是改单行道了吗…大润发过来的车绕不过去了吧…”

是…吗？

严浩翔顿了顿，低头盯着超市袋子的商标出神，如果真是不能转弯的单行道，不能停车的路口，那么张真源…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