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9（异世篇）

阿精被白约翰拉来拉去的护着，没有人能近得她身边半步。齐王挥着长鞭卷下一颗又一颗头颅，姿态悠闲，动作游刃有余，眼神还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来，偶尔帮他们清理几个叛军。

倒下的人，伤口处都冒出一阵黑烟，然后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又爬了起来，继续扑上来挥刀乱砍。白约翰手起刀落，血液溅得两人满身都是。面对这小型的战场，齐王就像是在别院里欣赏一株花、一只鸟那般轻松自在，下手却是招招毙命，也越来越肆意狠辣，还隐约带着些兴奋的意味。

阿精眯起眼睛警惕的看了齐王一眼，这是真正的地狱修罗，此时正姿态优雅的挥舞着手中如蛇的长鞭进行着一场单方面屠杀，马儿踢开脚下一个个的头颅，态度张狂的昂着脖子向前缓缓踱步，驮着齐王一步步逼近那些造反的士兵。阿精来不及防备这个从未看清的齐王，她只怕白约翰徒添了罪孽，损耗了修为。阿精的手被白约翰紧紧抓着，挣脱不开，便用只属于他们的语言大声的呼唤着，希望能唤回白约翰一点神智。

“白约翰！你不能杀人！你的双手是用来向神明祷告的！还有芸芸众生等着你去渡化，你万不能在此损耗修为！不能玷污了那片心系万物的圣洁！”

白约翰动作顿了一下，阿精感觉到他的手掌紧了紧，然后看到他把长刀利落的翻了个面，用刀背重击敌人。

“阿……阿精。”白约翰邹着眉头神色痛苦纠结的抿了抿唇，轻声叫出阿精的名字。手上动作也柔和了许多，从未伤及别人要害。

眼看士兵越来越少，齐王周遭却是尸体遍地，残缺不全，剩下的人从白约翰和阿精身旁撤退，蜂拥而上全力围攻齐王。

面具下，齐王眼神冰冷，带着不屑的冷笑，像收割白菜般用长鞭卷走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尸体呲呲的冒着黑烟，全都飘向天际。阿精看着齐王手中的动作，有些发怵，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那满地的残肢，让阿精感到头皮发麻。

“怎么？不管管你的士兵？”齐王清冷的话语不轻不重的传来，阿精抬起头才发现齐王身边除了活人，还有铺天盖地从天而降的一股巨大黑雾，似龙卷风一般，像是要吞噬一切。

齐王左手一伸，玄铁剑似受到了召唤，嗡的一声从木板上拔了出来，飞向齐王之处。齐王握着剑柄，举起玄铁剑，直指云霄。黑雾像藤蔓一般，层层缠绕着玄铁剑蔓延而下，被剑锋割裂又迅速重合。齐王握剑用力一挥，黑雾被尽数斩断，又腾空而下，再次重来。

白约翰揽过阿精腰肢，拢了拢她身上宽大的衣袍，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带血的白色玉佩，因沾染了血渍，明显能看清楚上面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阿精知道那是齐王之前借给她的玉佩。

阿精被人打晕后，抓她的人却没摘下玉佩，反倒一路上大摇大摆的走了官道，让不少人围观。大白天的劫人，必是有恃无恐，齐王的眼线急忙回禀了状况，而白约翰发现阿精不见后也第一时间去找了齐王，齐王却刻意拖延了一会儿，才带着白约翰，二人一同前来寻找阿精，并未携带一兵一卒。

白约翰捏着虎头玉佩高高举起，神情肃穆，气场瞬间变得浑厚威严。白约翰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坚定的沉声说道：“白虎军听令，保护殿下，铲除叛军！尔等之功会昭告天下，佑我天黎清白！”

天空层层翻滚的黑雾顿时一分为二，相互纠缠厮杀，还有的缠着叛军脖子往后拖去，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齐王。齐王一鞭子卷起一人甩了出去，才对白约翰投来赞赏的目光。

阿精脑子很乱，好像白约翰和齐王之间突然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的秘密，唯独阿精不知。

齐王和白约翰没有恋战，齐王打马上前，白约翰顺手抱起阿精，三人一马不约而同的向出口行去，阿精越过白约翰肩头，视线落在他们身后那片厮杀混乱的战场上，而杀戮就在眼前，却好像与他们无关，就如同上演着一场闹剧。

齐王带着他们从另一个门口出去，外面候着一辆马车，白约翰抱着阿精纵身跃了上去，坐下后也没放阿精下来，而是一直把她禁锢在怀里，阿精就这样坐在他腿上。盯着白约翰看了几秒，阿精现在有些不敢确定眼前的究竟是白约翰，还是别人，怎会陌生到了如此地步。

马车缓缓起步，阿精伸手掀开了窗帘，秀眉紧蹙，看向齐王的目光没有半分惧色，眼底尽是怒意。

“你有何求？”齐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率先开了口。

“那里可是皇家禁地？”

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里确实是这个国家专为皇室供应肉类的“牲畜”屠宰场，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牲畜”。说话间，拳头不由的紧握，阿精一怒之下竟扯下了整片窗帘，对着齐王怒目相视。

白约翰紧了紧臂膀，把阿精往怀中带了带，并你害怕齐王能将阿精如何。

“哼！”面具下，齐王勾起唇角冷笑，听着阿精出口就是对皇室不敬的质问，心下却不恼怒，只是冷冷出声道：“倒是有几分脑子！”

话已言明，阿精心寒得彻底，此时只恨自己没有能力颠覆这荒唐至极的王朝。

“你若想留那几个异人之命，随你带走便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落入此地之人，皆是罪恶滔天，断不会有人感谢你今天的救赎。”

齐王早已摸清阿精的性子，知道她想为那几个等待屠宰的猎物求情，便先允了她，省的她记挂心上再闯出些祸事来。

阿精脸色一白，心道果真被她猜中，异世之人落入此处，都被送来了屠城，却从未听说有人出去过。而她今日所见之人，不似此地之人，也不像她那个世界的人，她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面容和这么怪异的服饰，且各有不同，好像都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阿精感觉这个空间简直混乱得一塌糊涂，也不知是吸收了多少来自不同平行世界的人。

阿精白着脸垂下眸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不再看齐王和白约翰。

马车行驶了很久，才从正门出去，外面大雨已经停歇，地上的水渍与里面干燥的地面划开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明明里面并无屋檐遮蔽，却是滴雨未进。

门外跪着两排带刀的士兵，领头的官兵见到齐王出来，眼神变了变，随即带领众人跪倒在地，大呼救驾来迟，请求齐王处罚。

齐王冷哼了一声，淡漠的扬起手中的长鞭，重重的砸在官兵身旁，吓得领头官兵身体一颤，差点摔倒在地。齐王虽十余年未理朝政和世事，但这身经百战的厮杀之气还是让近者心惊。

“回去告诉你主子，今日之事，让他给个交代。敢动本王的人，不论是谁，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齐王眯起眼睛沉声警告了一番，收回鞭子，示意车夫赶马前行。

齐王没有让士兵跟来，独自打马陪同在马车之外。他身上并未穿盔甲，依旧一袭白衣，只是脸上带了个银色面具，让人看不清神色。方才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残骸遍地，他身上却未沾染半滴血迹，世袭将军，果然代代出色，护得天龙盛世安宁。

阿精还在生气，两个男人却自顾自的谈起话来，交谈间，阿精听得云里雾里，疑惑也是越来越多，却不曾打扰二人谈话。

齐王看着白约翰如此紧张阿精，一直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方才言语淡淡道：“何须如此防着本王。”

“敢问太子殿下，史料记载，可真？”白约翰面色沉重，看向齐王时还带着些防备的神色。

听闻此话，齐王视线看向白约翰，面具下露出些怀念的神色道：“不过一面之缘，将军倒是好记性，竟记了四百余年！”

“已经……四百余年……”经齐王这么一提醒，白约翰露面惊色，有些难以接受，沉默了片刻，又道：“殿下既然还活着，那她……”

齐王打断了白约翰的话，沉声道：“如若她还活着，你今世之妻也不会因缘至此。”

阿精听得心头一跳，脸色煞白，关注点并不在她因什么缘到此而来，而是，齐王竟然活了四百余年……

阿精转头看向白约翰，白约翰对上阿精惊异的目光，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面上才显露出些了然之意：“既如此，便多谢殿下对箬薇多年的照顾，秦某人感激不尽……”

“将军客气，本王答应她的事情，定不会失信。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会在天龙境内。”

白约翰回忆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些淡淡的苦笑，声音轻柔了许多：“是箬薇，她拿着白虎令来南邱召唤我们，我带着白虎军一路跟随她至此，却被困在此处出去不得，也无法转世轮回。”

齐王无声点头，心下已了然事情的来龙去脉。齐王转头淡漠的睨了白约翰一眼，沉声道：“将军不必心急，等灵魂融合后，有话再来问本王也不迟。”

灵魂融合……听到此话，阿精心凉了半截，却不惊讶，她早已料到白约翰是否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陌生，只是没想到他体内竟又宿进了一个灵魂。阿精皱着眉头与白约翰对视，他既知晓齐王的真实身份，那唤做箬薇的女子，应与他和齐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路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都被齐王的人提前清了场，街上站了两排士兵，恭敬的目送着他们的马车回去。朱文正焦急的在门口踱步，看到白约翰抱着阿精下了马车才匆忙走了过来。见阿精平安回来，朱文正很是欣喜，虽然身上裹着白约翰的外袍，但人家是夫妻，他也不好当众打趣什么。朱文正脸上的笑意在看到白约翰后就隐了下去，他与朱大富相识多年，却从未看到朱大富这般模样，气场浑厚，肃穆威严，步伐沉稳，一静一动，皆是不怒自威。

朱文正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看着白约翰抱着阿精进了门，才跟了进去。齐王没有送他们回来，自己打马先回了定国府，说是有皇室内鬼，要清理门户。门口那些士兵被齐王派来看守此处，就算他们不闭门歇业，也断不会有人敢在此时前来光顾生意。

这一夜白约翰就静坐在床头，一直看着阿精，阿精没问什么，也没赶他出去，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二人一夜无眠，心事各异。

次日一早，阿精刚迷迷糊糊睡去，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你去哪儿？”阿精翻过身，睁开眼就看到白约翰打开了门正要出去。

白约翰转过头看着阿精，神色如常，没有昨天那股子陌生劲，阿精有些不确定的回望着他。

“我要前去北山一趟，与净空方丈确认些事情。你且好好休息，门外有官兵看守，不会再生事端。”

“你……”

“我是白约翰。”

北山有座冷清的寺庙，庙里只有净空方丈一人，此间的人并不信神佛，所以平时也无人前去焚香祈愿。而净空方丈于阿精有救命之恩，先前从城北屠夫手中将阿精救下，后又隔空传音引导白约翰到齐王之处找她，二人均受过净空方丈之恩。

白约翰是宵禁前回来的，仅过了几个时辰，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阿精询问他有没有吃饭，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傍晚时阿精怕他吃不惯庙里的斋饭，还特意留了几盘点心放在桌上。

白约翰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表面已经清洗干净，看不到一点残留的血迹。羊脂白玉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手心里，白约翰看着那块玉佩若有所思。

昨天看白约翰能使用这块玉佩，恐是体内新宿主知道此物的来历，阿精轻声问道：“你认得这玉佩？”

“嗯。”白约翰淡淡点头，继续道：“这是白虎令，可号召千军万马。上面的虎头，是天黎的国徽。”

“天黎？”阿精蹙眉，她从未听过这个国家的名字。

“已亡国四百余年。”

阿精哑然，已在世上消失了四百余年的国家，军令虎符怎会落入齐王之手，要之何用？且京城百姓好像都识得此物，见她佩戴在身均不敢造次。

白约翰看出了阿精的疑惑，没等她问，淡然如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前朝，国号龙阳，龙阳王朝尚在之时，西境交界处有一个国家，谓之天黎。龙阳王朝信奉腾龙，天黎之国以虎为尊，两国并无战事，也非敌对关系，是唇齿相依的邻国。而天黎亡国前不久，武治帝巡视西雍城时带回一名天黎女子，册封为夫人。这块玉佩，是她随身佩戴之物。”

话说到最后，白约翰脸上泛着些淡淡的悲伤，看着手里的玉佩出神。阿精捏紧拳头，复又松开，轻轻吐了口气。她知道那位夫人，在这个世界堪称女子楷模，其生平也是个传奇人物，她是武治帝唯一册封的皇后，却是在她逝世后才得以追封。

元后，朱洛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