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异世篇）

阿精愣愣的点头，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神识再多，终究也只有一个灵魂。现在他是凡人之躯，没有法力维持独立的神识，就算要积攒修为，在这里也得重头再来。

观察了白约翰一阵，阿精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些神识的主体，是白神父。那么现在的白约翰，就是融合了所有神识的白神父。

如果所有神识的人生经历知识记忆都融合在了一起，那她和John以及老白相处的各种荒唐趣事乃至卧房私事……白神父岂不是都知道了？！

脑子里如落了一个惊天炸雷，阿精脸瞬间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虾子。

看着阿精红着脸尴尬的移开视线，白约翰又恢复了白神父那种自带疏离的感觉，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淡漠了。白约翰语气平静的对阿精说：“好好歇息，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养伤。”

既然阿精不习惯，那便如以前一样相处。

阿精没说什么，起身唤了嬷嬷进来。倒也不是要让嬷嬷做些什么，只是想留个人在屋里陪着她罢了。

扶阿精在床上躺下，嬷嬷手上动作尽量轻柔，阿精却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也没喊痛惊扰外间的人。

白约翰蹙着眉头，盯着山水秀致的屏风看了一阵，仿佛能透过屏风看到里面的人的身影。听阿精似乎睡着了，嬷嬷也躬身退了出来，对着他福了福身便退至门外候着。

阿精受了伤，精神不大好，脸上还带着些细细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的皱着眉头睡着了。之前伤口被人粗粗的处理过，不是什么上好的药材，但也止住了血。阿精被寻回后，齐王也命宫里的御医前来看过，只是现在的医疗水平达不到给人截肢的程度，面对这种几乎斩断手臂的伤口，御医也是无可奈何。

白约翰绕过屏风，走到床边负手看了阿精一会儿。在这个感冒都能熬死人的年代，阿精这情况，着实不妙。

从怀里扯出一方水蓝色丝帕，微微俯身帮阿精擦去脸上的细汗，又给她掖好被子才转身去了外间。

问嬷嬷讨来笔墨纸砚铺在桌上，白约翰长袍微掀，气质绝尘的在圆凳上坐下。往砚台里加了些清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锭香墨细细的研磨了起来。不久后又执起毛笔，蘸了蘸浓墨，姿态优雅的在洁白的宣纸上画着些什么。

阿精是天黑才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人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卷古书。

“白……”阿精欲言又止，现在该叫他什么？

“醒了？”听到动静，白约翰转过身来，脸上还是阿精最为熟悉的神色，亲切中带着几分淡漠疏离。

“嗯。”

“饿了吗？晚膳已经备好。”

“有……有点。”

“好，我扶你起来。”

白约翰力气很大，阿精几乎是被他抱起来的，靠着这么有力的臂膀，倒是让阿精少了些折腾。阿精靠在床头，看着白约翰把一坨盘食物端了进来。有一碗橙黄的南瓜粥和几粒蜜饯。

阿精行动多有不便，是白约翰一勺一勺喂她吃的，动作毫不生疏。

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语，朱沅霜这个身体胃口实在太小，中午喝了两碗鸡汤，现在胃里还感觉油乎乎的难受，好在白约翰细心的只跟嬷嬷要了一碗清淡的南瓜粥。

阿精喝完粥后约莫两刻钟，嬷嬷端了一碗中药进来，顿时满屋生香，飘散着草药的味道。阿精皱着眉头喝完了一碗苦口的良药，又吃了几粒蜜饯，最后一颗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

嬷嬷退下后，屋里又剩他们两人。

这座别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因是齐王留下的贵客，也没人敢嚼什么舌根，所以没人给白约翰再另备一间客房。

桌上亮着烛火，屋里光线也不是太好。征得阿精同意后，白约翰仔细的检查了阿精的伤口。阿精侧过头没敢看那条手臂，除了伤口疼痛外，刀口以下的地方早已没了知觉。

事情不过是昨天才刚发生，现在却觉得恍如隔世。阿精确实是害怕极了，不论是自己的遭遇还是那满屋的尸骨又或是那半山腰上奇怪的土屋，都让她再也不敢一人呆在无人的地方。

纵有灵丹妙药，也救不回这条肿胀的手臂。白约翰眉头紧蹙，视线落在刀口之处。已有淡黄色的水渍浸湿了白色布条，伤口可能有些化脓，须得尽快处理才是。可阿精……白约翰望着偏过头闭着眼睛的阿精，心里有些不忍。

帮阿精换了药，又放下宽大的袖管遮住左臂，才转至床尾掀开被子看看阿精脚踝。听她说那处有一个漆黑的手印。

纤纤玉足被握人在手中，白约翰的体温从她脚心处传来，阿精有些不大适应的红着脸垂着眸，没敢去看那人，毕竟他们原本的关系就好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从未这般接近过。

齐王麾下的那位道士给了阿精一小盒颜色泛黄的药膏，阿精涂过后，脚踝上的黑印已经消退了许多，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手掌印，指节清晰。

检查完后，白约翰帮阿精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看着阿精。阿精用右手扶着那条冰凉的手臂，往床里挪了挪。

“她们没给你准备房间，既然是夫妻，同床共枕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不方便，这床也不大，得委屈你些。”阿精低着头，声音有些小。她并不是真的想邀请白约翰同眠一榻，毕竟这个灵魂的主人，是白神父。但不论在哪个世界，他们都担着夫妻之名，总不能直接赶人去打地铺。

白约翰没有说什么，态度淡然的去拿了几本书过来，蓝色的书皮在昏暗的烛光下几乎看不清封面的字，这可能是他什么时候去找齐王借的吧。

“你睡吧，我会陪着你。”白约翰把书放在一边，俯身把阿精轻轻抱起往床中间挪了挪再扶她躺下。阿精知道今夜有人在身边陪着，惧意消了大半，睡得十分安稳。

次日，阿精精神好了些，她在床上躺的实在累，生硬的实心木板硌得全身酸疼，便半求半撒娇的得了应允可以下地走走。两位嬷嬷陪着她，白约翰就被齐王派人叫去了还没回来。

“你要的东西，本王已命人连夜打造好，你且看看合不合适。”齐王施施然坐在上位，下首无人落座。

白约翰站在正厅中央，拿起侍卫端着的托盘里铁质物什仔细端详。随即蹙眉摇头道：“不行，需得再薄些。且锯齿太大，精度不够，利度亦是不足。”

齐王淡淡的嗯了一声，侍卫就端着托盘恭敬的退下了。

白约翰走进两人暂住的那处院落，远远地就看见阿精坐在桌边跟两个嬷嬷笑容灿烂的说着什么，两个嬷嬷也都没有那么拘束，三人围坐在桌边，有说有笑。见到他进来，嬷嬷才赶紧起身，低着头双手交握恭敬地退到一边候着。

“内子有劳两位关照，以后也无需拘束多礼。”白约翰气度疏离又温润有礼的朝着两位嬷嬷拱手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嬷嬷连连还礼福身道：“照顾姑娘……照顾夫人是奴婢的福分。”

这个世界的人从一出生就被划分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女人对男人有着天生的畏惧服从心理。知道她们的难处，白约翰也不为难她们，沉声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

嬷嬷又对着白约翰福了福身就退下了。阿精右手握着茶杯，眼带笑意的看着白约翰，语调有些轻快：“嗯……这才像你嘛！”阿精又撅了下嘴，埋怨道：“哪像那些个臭男人，自傲得要命，怎么可能对女人这么有礼貌！”

“你今天似乎精神点了。”白约翰没有接话，负着手立在阿精三步之外，居高临下面带亲和的看着她。

“唔……还不错喏！比昨天好点。”阿精点点头。

“嗯。”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阿精觉得有些烦闷。这白神父本就不喜多言，偏偏她又是个话痨，刚才硬拖着两位嬷嬷唠嗑，说了很多关于她“家乡”的故事，惹得嬷嬷赞叹连连十分向往。虽然说韩诺也是这种沉静的性子，但相处了一两百年关系尤为融洽，阿精在韩诺面前也无需收敛性子，一直都是她围着韩诺团团转的说这说那，韩诺则捧着书本偶尔抬头回应下她。可白神父，是比韩诺更为遥远的存在，他亲和，有礼，沉静也疏离，如神一般睥睨着苍生，渡化着世人，像是一道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朦胧月光，温柔也淡漠，更是遥不可及。

“那片天空，你看得见吗？”

阿精愣了下，白约翰是在问她吗？阿精看向不远处那片血色天空，神情凝重起来：“你也看得到吗？我问过别人，他们都看不到。”

“嗯，大概只有我们两人能看到。”

阿精不解的问：“为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可能有，可能没有。阿精，你观察过这座院落的上空吗？”

阿精当然看过，这里本来就是京城的郊外，按理来说这边的天空就算不至于血红，那也应该像其他周边一样晕染了一些红色。可这里的上空尤其干净，天空湛蓝，像是一个破开的原形口子。

“我看过，像是一个圆形的……”

“八卦阵。”白约翰打断了阿精的话，眼神明朗的望着她。

“八卦阵？天空怎么会有八卦阵？哪有这么玄的事……”阿精也不敢断言，心里总有些慌慌的，感觉好像要发生些什么。

白约翰转过身，望着门外的天空，阿精觉得他的声音入耳有些空灵：“此乃太极八卦阵，又名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八卦分别象征自然界的八种物质，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是万物衍生的物质基础。其中以乾坤天地二卦为万物之母，万物生于天地宇宙之间，水火为万物之源阴阳之基，风雷为之鼓动，山泽终于形成，有了山泽，生物开始滋生，生命开始孕育，人类因此繁衍。”

阿精听不大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韦若的学识也不包含这些玄闻奇说。阿精歪着头，盯着白约翰的背影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说……这里会隐藏着空间通道吗？”

白约翰没有转身，依旧身形伟岸的负手站在那里。只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此事暂无定论。但槐龙镜极有可能是人为造出的空间法门，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不就是这里吗？你的意思是，这里就像是八号当铺一样的存在，跟人间……或者说另一个空间，有着天然的结界阻隔。而贪婪的人可以用欲念去往八号当铺，至于这里……则可以通过槐龙镜将两界联通。”阿精分析着两界的关联，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就没有这么害怕了，既然能来，那就必然能回去。

“不错。”白约翰转过神，眼神多了丝柔意：“这里极有可能是多元宇宙的其中一处。”

多元宇宙，说白了就是平行空间，难怪要用镜子做通道，这可不就是像镜中的影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