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海之歌

考试期间向来是要上晚自习的，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放一晚上的假。有人猜年级里大发慈悲，最后一次考试想让我们放松一下，可都心知肚明：临近中考，更应该加紧才对。至于放假的原因，肯定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的吧。相对于深究原因，倒不如好好享受难得的可以放飞自我的夜晚，究竟什么原因，也都被抛之脑后了。这对夏海来说也无疑是个机会，他毫不犹豫地邀请了柳清明。

　　下午考完的这一刻，整个试场像爆炸了一样的人声鼎沸。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洒在夏海的桌上，桌边的人也沾染上金色的余晖。夏海看着手上的纸条，工整地写着白居易的那首《问六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就是那封邀请函。怪纸条的记忆仍历历在目。清明还记得吗？有所担心，担心他是否能读出这久违的邀请。

　　还记得吧！他记得最近一次邀请不过半年前，但因为初三学习任务比较重，加上后来闹的矛盾，已经有那么久没聚过了，都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变化。他强迫自己放下担忧，他可不想验证神秘的“墨菲定律”。

　　夏海明白，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们的邀请向来是当天邀请当天奏效。

　　夏海几乎吃完饭就直接到网吧去了，他不想让柳清明等，因为他想表现得有诚意写，多争取几分希望。

　　夏海挑了他和柳清明以前常坐的位置，开好两台电脑，试图静下心来等待。这里还留有几分那时的痕迹，座椅上的两刀刻痕，还在。曾有两个自诩山与海（2）的少年在此共勉，许下鸿愿。人很多，时间仿佛回溯到从前，清明君还在，泪光涌动……

　　华灯初上，少年的心还在跳动。

　　等待中，他点了一首《flower dance》，这是清明君给他的第一首英文歌，也像一座桥联通了他与英语的鸿沟，直到后来他超越清明……“清明君那样温润如玉”

　　“But I still say it is flower”

　　“If you like”

　　歌声婉转悠扬，沁人心脾，安抚了他的焦躁。

　　“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其实他这个位置离楼梯口并不远，但却像要奔赴万里山河来赴约一样。清明君来了。

　　望见柳清明时，他激动得大叫喊，惊动了网吧里的其他人。他们看着夏海，后者不好意思的缩了下去。

　　清明坐下，夏海内心激动不已，却没有言表。他们各自顾着自己的游戏，没有对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只有沉默。夏海像被扼住喉咙，欲言又止，事先在脑海中重复无数遍的那个场景，那些话，一下子变成空白和沉默无言。

　　心跳加速，不停加速，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本该打出绝杀操作的夏海却失误，被控住，瞬秒。屏幕失掉颜色，变为黑白，游戏输了.....

　　海松开紧紧攥着的鼠标，深呼吸，试图放松。

　　柳清明看到夏海的异样，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没事吧。”夏海摇摇头，心里有些失落。

　　“怪纸条，还记着呢。那首诗，写得很好。”柳清明把目光投向夏海，又移向别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嗯。”夏海有些欣喜，这份欣喜又迅速扩大，就像黑夜里微弱的星光变得闪耀夺目。

　　“你该不会以为那首诗是我写的吧！”夏海试着打开话题，再不甘沉默下去。

　　“不，不是吗？”柳清明露出疑惑脸，挠了挠头。

　　“哈哈哈，当然不是的好吧，那是白居易的《问刘十九》，乐天大大的诗当然是好诗。”

　　“嗯”

　　“我孤陋寡闻了”

　　“柳清明先生，这不像你啊，连这个都不知道，还会认错……”见他没有回话，夏海也不再奚落下去。

　　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他们又开了一把游戏，配合得很好，交流融洽，有曾经并肩作战的感觉，夏海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赢下游戏的那一刻，两人像以前那样为胜利击掌。

　　顿了一刻，柳清明突然问起：“还记得我们去年也有过这样吗？”

　　海记得，但不记得那次是怎样收尾的，或许是在时间的流逝中不了了之。

　　或许是由于过分注意着电脑，夏海不经意地答到“记得，然后呢？”

　　柳清明沉默，没再说什么。

　　崩坏只在一刻。

　　“还是算了吧，一切都原因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再没有机会了”柳清明刹那间变得阴沉。“你不应该意识不到的，那么多次。算了，再告诉你一次好了，你知道你那样轻描淡写无所谓的态度有多让人心伤吗？就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那好，就等着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好了……”说罢，柳清明长叹了一声，像把压抑已久的心声说出来了。两人都不再说话，在网吧的嘈杂下，两人更显得染上如死一般的缄默。

　　柳清明起身想要离开，“不，不要，我向你道歉好吗？我一定改好吗？”夏海突然可怜起来，变得如星辰于宇宙那般卑微。

　　“没有必要了，再见。”

　　……

　　柳清明走了。

　　夏海感到无力，瘫软地伏在键盘上，忍受的酸涩炸裂开来，刺痛感如潮水一般把他淹没。没有泪，只是苦楚翻涌。这悲剧便是自己的错，可他还那样无知地为自己报不平。

　　这一刹那，他有想死的心。可又突然害怕，死了，又能怎样？和柳清明的关系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少年心死。

　　响起QQ的一声叮咚：

　　最黑的彩虹：考完就去网吧，这就是好学生的自信？那你和柳清明有没有事呢？

　　我：没事（苦笑）

　　是的，他和柳清明已经没有任何事了，几句不经意的话就结束了他和柳清明的羁绊，真是柳清明的行事风格。可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更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山与海的故事或许真的画上句号了。

　　夏海受了很沉重的打击，勉强撑过考试，就和柳清明调离了。后来夏海强制让自己开心起来，再看不出他经历过什么事。

　　最后的半月里，夏海的改变很大，交了许多新朋友，在他们面前，夏海从来都是笑脸，没有丝毫忧伤。再后来，夏海变得真正意义上的乐观，对待任何事也都认真而谨慎。

　　再相见已形同陌路，最后连中考也不过草草离席。

　　少年的心里似仍存有执念，几月之后，再回忆起旧事，竟至于感触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