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计划,知道的人越少,风险越小。除了必要知道这个计划的人,还望殿下,莫要透露口风。”
李俶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如若这个计划成功,那就能将张氏一举拉下马,便能替倓儿,替沈家,报仇雪恨。
独孤靖瑶顿了顿,将眼底的情绪藏住,缓缓开口,“包括珍珠妹妹。”
李俶浑身一征,夫妻之间本不应有欺瞒之事。
独孤靖瑶目光不瞬的盯着李俶,她承认她是有私心。想借此让李俶和沈珍珠有了隔阂,如果连沈珍珠都不知晓的事,她却能和李俶商议。这种卑劣的心思,她无法言说,却深觉满足。好像沈珍珠与李俶并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夫妻,她和李俶才是无话不说,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一般。
她相信,李俶身为一个领导者,自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拥有一个领导者的正确姿态。就算是她堂而皇之的说出口,李俶也无法挑出她的错处。
李俶眼睑微微下垂,看不出情绪,可又好像在思考,嘴唇微微张合,似是在轻叹。
是因为要瞒着沈珍珠而觉得心里难安吗?
“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独孤将军所言甚是,只是我……”李俶剑眉突然紧紧皱在一起,似是有何不快。
“殿下,你怎么了?”独孤靖瑶上前走了几步,靠近李俶。
李俶只觉眼前一花,气息不顺,又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
一双手及时从身侧扶上来,牢牢的将他稳住,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比男子的手较小,又不似女子那般柔弱。他虽是眼前眩晕昏暗,但是脑中还是一片清醒。他知道那是独孤靖瑶的手,男女授受不亲,终是不妥。于是不待站稳便急急推开了她,他记得右手边便是书架,顺势走了两步。果然一伸手便碰到了实物,他将整个身子靠在书架上,低低咳嗽着。
“张得玉,咳咳咳……”
张得玉一进去就见到李俶扶在书架上低低咳嗽着,独孤靖瑶站在远处不敢动弹。
“唤珍珠来,咳咳咳咳……”
“哎,小奴这就去。”
而此时文瑾阁内,沈珍珠正拿着拨浪鼓逗适儿玩呢。
“适儿,适儿。”沈珍珠轻轻摇动着拨浪鼓,看着适儿的小眼皮一耷一拉的,逗得她开心。
已是深夜,本该是适儿深睡的时候了。可沈珍珠哄着适儿好一会儿,他偏偏越来越兴奋。沈珍珠干脆放手让他去玩,等他玩的累的时候,将他抱在自己膝上,用拨浪鼓逗他。就是不让他睡。
让你折腾你娘亲,现在换我来折腾你了。
沈珍珠就瞅准着他眼要闭上时,摇动拨浪鼓,适儿的大眼睛就微微张开了个缝。
“适儿适儿,别睡啊!起来玩!”
“小姐,张公公来了。”
张得玉气喘吁吁的朝着沈珍珠行礼,“娘娘,殿下不好,快,快过去。”
“什么!”沈珍珠腾的起来,将适儿塞进素瓷怀里,朝书房走去,“路上说。”
“殿下在书房咳个不停,真不是小奴夸张,那殿下咳的肺都快出来了。可独孤将军也在书房,殿下也不让她扶,就靠在书架上咳。”
“独孤将军漏夜前来,怕是有什么要是与殿下商量。可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咳起来。”沈珍珠提着襦裙,快步朝书房走去。
“这小奴也奇怪呢,原本商量的好好的,突然就咳起来了。”
沈珍珠微微皱着眉头,提着襦裙上书房的阶梯,可还是脚步太快,差点在台阶上跌了一跤。
幸亏张得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娘娘,慢点儿。”
沈珍珠觉得心神不宁的很,李俶从未像如此这般,是她平日照顾的不周了。她最近心思都在适儿身上,确实忽略了李俶。
“殿下……”独孤靖瑶想要搀扶李俶到案桌上坐着。
可李俶却是伸手推拒了她,不肯让她靠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冬郎!”
昏暗中一声清明。
独孤靖瑶见沈珍珠提着襦裙站在书房外,许是来的太急,面色红润,气息不顺。
沈珍珠急忙跑向李俶身边,搀扶着他。
“冬郎,你怎么了?”沈珍珠盯着李俶,见他面色苍白,心里一阵的难受。
李俶见沈珍珠来了,委屈巴巴的唤了声,“珍珠,我难受。”
沈珍珠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哪儿难受啊?”
李俶一阵无力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咳成这样?我让张得玉叫太医来!”
“不要,我不要见太医。”李俶将大半个身子压在沈珍珠身上,脑袋靠在她肩上,“不要太医。”
沈珍珠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他,拍着他后背,“我,我也不会医术啊。冬郎,你别吓我啊。”
李俶抱着沈珍珠好一会儿,摇摇晃晃的,就是不让她请太医来。
沈珍珠试着开口,“冬郎,请太医来好不好?”
李俶闭着眼,说“不要,太医没用。”
“有用!”
“你比太医有用多了!”李俶从沈珍珠身上起来,响亮的往沈珍珠身上亲一口,得意的道:“你看,我就抱了娘娘一会儿,就好了。”
沈珍珠一时没回过神,李俶抓住沈珍珠的手往脸上按,讨好的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好多了!”
沈珍珠霎时回过神,眼眶里的眼泪还在打转,抿着嘴,小手狠狠往李俶胸口上捶。
李俶闷哼一声“嗯!”
沈珍珠训斥他“怎好拿这种事来吓我!”
李俶手捂着胸口,望着沈珍珠本是一副美人落泪的景象,可现在因为气着了,眼泪在直打转,眼睛却因为生气,火光亮亮的盯着他,倒别有一番韵味。
“珠珠……”沈珍珠竖起了耳朵,瞥向李俶,李俶从未如此唤过她。
沈珍珠没好气的说:“又干嘛?”
“疼……”李俶自己揉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刀伤、剑伤、箭伤、枪伤,现下疼得厉害……”
李俶瘪着嘴,自己揉自己的胸膛。
沈珍珠试探的开口“真的疼?”
李俶盯着沈珍珠,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沈珍珠服了软,替他揉胸口,“好点没有?”
李俶咧个嘴笑“你揉了就好了。”
沈珍珠白了他一眼,却也展开笑容。
李俶拽着沈珍珠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刚才又气又泪珠打转的样子,甚美!”
沈珍珠给他揉胸口的手一停,又给他气笑了,揪住他胸口肉,多亏李俶刚刚弯了腰,这才有揪住的机会。狠狠拽了一把,又从左到右,从南到北的转了个圈。
李俶吃痛的叫出声“啊!”
沈珍珠一把推开李俶,没好气的说:“走开!又给我整那死出!”
李俶揉着胸口,“沈珍珠,谋杀亲夫啊你!”
沈珍珠刚要还嘴,见独孤靖瑶在,抱歉的笑了笑“让姐姐见笑了。”
“怎的姐姐也帮着我家殿下戏弄我?”
独孤靖瑶苦涩的开口“我,我并不知殿下是装……病”
沈珍珠更加没好气的伸出手指在李俶脑袋上点了一下,“你捉弄我也就算了,怎好的也捉弄独孤姐姐。”
李俶被沈珍珠这一点,脑袋晃了一下,更加委屈巴巴的道:“你又凶我!”
“刚刚在那儿掐我!现在又凶我!”
李俶耍起了小孩脾气,“你刚刚都给我掐紫了,你现在还凶我!你快点,给我揉揉。”
“什么紫不紫的?我什么时候掐你了?别胡说!”
“你还不承认!我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
“好好好,我今天就让你心服口服。”李俶伸手就要解开衣裳,揪着衣襟,想要让沈珍珠看看她做的好事。
沈珍珠一把拽住李俶的衣襟,一连声的说好“好好好,我做的我做的。”
还好,沈珍珠眼疾手快!
没露出什么,自家的夫君自然只有自己能看咯。
“我错了我错了。”沈珍珠给李俶整理着衣襟,“还有人在呢。你安分点。”
李俶傲娇的撇过头,“哼!”又端庄的朝独孤靖瑶行个礼,“让独孤将军见笑了。”
独孤靖瑶看着他们嬉戏打闹,局外人不外如是。
“殿下为何装病?”
“独孤将军觉得我家珍珠表现如何?”
“珍珠妹妹自是与殿下情比金坚。”
李俶一把搂住沈珍珠,“我家珍珠自是能陪我们演好这场戏的。”
“演戏?什么……”沈珍珠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俶捧着脸。
李俶捧着沈珍珠双颊,恶趣味的将她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儿,形成了一个肉嘟嘟的珍珠。
“珠珠,张皇后想要借薛嵩之手将行刺之事栽在我头上拉我下马。我准备将计就计,再来个反间计。你懂了吗?”
沈珍珠缓缓点头。
“此事不能有太多人知道,除了风生衣严明,就只有这个屋子里的你我,独孤将军三人知道。不能告诉旁人,你知道吗?”
沈珍珠郑重的点头。
“皇后必定会派人紧盯府上各人的反应,尤其是你的反应。珠珠,你会做好的。”
沈珍珠犹豫了,可她的脑袋却还是在点。
原来是李俶按着她的脑袋,让她一个劲儿的点。
“诶呀,珠珠真棒!”李俶捧着她的脸将她往前带,奖励她一个亲吻。
沈珍珠按着李俶的手,眼神坚定,“我能做好。”
“我知道。”李俶说着又将沈珍珠脸颊上的肉挤在一块儿,“我的珠珠,这么厉害。”
李俶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独孤将军,你看……”
“既如此,那靖瑶就先告辞了。”
沈珍珠望着独孤靖瑶离去的背影,“或许独孤姐姐的想法是对的,或许我的确不该知晓……”
李俶狠狠给沈珍珠一个板栗,“刚刚还信心满满的说自己能做得到呢!”
“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沈珍珠揉着自己的额头,“我,我只是害怕。若因我而成了你的累赘,那广平王府上下这么多人,岂不都要命丧黄泉!”
“时局总是瞬息万变的。就算是洞察先机的我们也无法完全掌控。”
李俶弯腰将手按在沈珍珠的肩膀上,“更何况娘娘不是早就说了,要与我生死都在一处吗?如今,可是怕了?”
“怎么会呢?”
“如果真的能和冬郎一起赴死,好像还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沈珍珠语调轻快,眼神明亮。
李俶不知道的是,自当初在长安,听到他身葬潼关的噩耗。她已万念俱灰,若不是身怀适儿,怕是已与他共赴鸿蒙。
如若此计败了,那她一定不会让李俶一个人下黄泉。
冬郎,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与你同在。
“如果真的败了,那大唐江山不知该是什么样?”李俶忧心忡忡,他不怕死,只怕死了后生灵涂炭,爱妻幼子被人羞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冬郎还真是,死了都不放心天下。若真下了黄泉,还管这人间事做什么?”
“是啊。我今日厉害吧,独孤将军说不要告诉你,我偏不。就是要告诉你!”李俶满满的得意炫耀。
沈珍珠低头微微思量,“她也是有她的打算。”
“不过,冬郎就那么愿意相信我吗?”
“那是自然!我只相信你,也只愿意相信你!更何况,同袍知道,妻子却不知道。这是何道理?”
李俶捏上沈珍珠脸颊,“而且,娘娘的能力最值得让我相信。毕竟当日错将我认成杀父仇人的时候,和我一起做戏骗过何灵依的时候。娘娘的能力都很不错。”
“这是在夸我吗?”
“自然。”
李俶微微靠近沈珍珠,讨好的笑道:“我今日很乖,是不是要奖励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然。”
“那今晚努力努力,生生妹妹。”
“冬郎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她眼中皆是狡黠。
李俶微一想就记起来了,他脸色顿时青了青,“时日这么准?”边说着边往沈珍珠下身探去,沈珍珠一把拽住他的手,“成何体统,我还会骗你不成……”
李俶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往下浇,“那说好的奖励呢?”
“改日吧。”
“也只能这样了。我饿了。”
“那我给冬郎下碗面吃?”
“嗯,要加个蛋。”
“好。”
“你得陪我一起吃。”
“那是自然,难不成我还看着你吃。”
“不要给适儿煮。”
“适儿早已睡下了。”
“你记得下次要补偿我。”
“好。”
“你骗我,你总是不记得。都是我记得。”
“……”
“你什么时候能主动提醒我就好了。”
“……”
“珍珠我与你说话呢?”
“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