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苍白瘦削的脸庞缓缓滑下，如同荷叶上璀璨耀眼的水珠，他真的很累很累，慢慢的，思想飘向了很久之前，那时候，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

　　他深爱着一个男人，他们俩就如同圣经中的大卫和约拿单，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会遇到像约拿单那样的朋友，心深相契合，约拿单也爱大卫，如同爱自己的性命。

　　但是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却遇到了亚利，亚利~阿德勒。

　　他不会忘记，四月中旬，正是春天，他和亚利相遇，那一年他怀着少年激情，游历遍欧洲，途中在一个野谷休息时，遇到了同样书生意气的亚利。那一天，米白色的苇草漫山遍野，房檐上铜制的风铃时不时地响，微风拂面，碧野苍苍。两个灵魂、思想都十分契合的人相遇在此。

　　相濡以沐是很简单的，甚至感情也是水到渠成的，他们相携回到了德国，但却被人当头一棒喝，阿德勒有一个妻子，戴琳。

　　.......

　　沸沸扬扬，残酷无比的一战开始了。

　　身为犹太人，一个有着高贵精神品质的犹太人，亚利~阿德勒投入到了一战中，甚至不顾自己的阻拦，以他的智慧，成为投机资本的一份子。同时夹在戴琳和亚利之间的他异常暴躁，在层层摩擦之下，他做出了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错误——他背叛了他。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亚利以为的那么简单——更崇高的理想在支持着他......为了结果，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那天傍晚，和着沉沉暮色，他随手一束勿忘我插在了阿德勒宅子的精美的瓷质花瓶中，随风而去，微风吹掀起了他的衣角......风铃仍在响着。

　　最后如阿德勒所愿吧......一战德国战败，背负了因犹太银行家投机资本的巨款赔款。但是他却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姗姗来迟，只得手捧一束勿忘我，远远地注视墓碑上的照片。

　　许多时候我们会因为一些错过而失落，虽然我们相遇在错误的年代，但是他还是忘不了，他的温度，他的每一个笑，甚至连眼神都是那么的真实。

　　等待，比离别更痛苦。

　　.......

　　“上帝是不同意的......他在《利未记》说过。”

　　他悄声哄着小小的苏娜萨尔~阿德勒，她水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侧耳仔细的听他讲着圣经里大卫和约拿单的故事，刚刚她奶声奶气的问：“那么，dady，他们最后在一起了么？”

　　他如实答道。

　　眼中是抹不掉的苦涩和悔恨，他掖了掖苏娜萨尔的被子，口气温柔的说道：“我亲爱的，你也该睡了，明天再早早起来读书吧。”

　　......此去经年，她变得冷漠了不少，是不是......从那养父那堆遗物里得知了很多？回想这辈子，他没有机会和资格对这两个人说，说这世界上最沉重的三个字：“我爱你”。

　　睁开眼睛，退出回忆，安柏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了那一碗稠密的药汁，扶着桌子站起来，伸出手，一饮而尽，口中始终是化不掉的苦。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楼梯口，一个娇小的身影，一直站在那里，注视着他，水蓝色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兀自流下却不知，压抑了一道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