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番外 树屋之巅

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叫徐佳，而她所称的另外两个同伴叫周聪，何田田.周聪看上去和徐佳差不多大，而何田田要年龄小很多，她自己倒说已经十岁了.

尚关洁只觉得他们的名字在哪儿看到过，可她并没有多加注意这些.她其实更关心另外两人的去处.

树屋的布置应该是匆忙搭建而成的。徐佳告诉尚关洁，他们是两天前才发现这里的，它看上去就像个安在树中间的鸟巢一样.然而，它却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他们现在也是够挤的了.好在树屋外还有个他们自己搭出去的平台，以备他们走出屋子时，也有个站脚的地方.

“那你们今晚就睡里边吧，我睡外边.”徐佳自己提议道.这让尚关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让出位置来给她休息的话，也过于违背常理了.

所以她回绝道：“还是我呆在外边的平台上吧。”

“姐姐，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提出太多的要求了，只有你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恢复好精神.”徐佳并没有答应她的条件，而是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话去做.

于是，尚关洁也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小姑娘了。只得对徐佳道了声谢谢。

当她即将钻进树屋里时，恍若听见树的下边，也就是他们所在的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她又钻出头后，巧得是徐佳正站在她的面前，见她表现出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我听到下边发出了什么声音。”

“姐姐……不用管它们呢，树很高，它们是上不来的。不信你看，它们只能挤在树干的周围，绕来绕去呢。”徐佳手指向下方所说的“它们”。

尚关洁先看到几个筒状的帽子。这些帽子皆由动物毛皮做成，戴帽子的“主人”看上去如同英国白金汉宫外面的仪仗队，可行动却十分木讷。它们往树干处一次又一次地撞去，可因为力度小，丝毫对整棵树造不成任何影响。刚她所听到的声音，正是它们高高的毛帽子所摩擦树皮时发出的。

它们的模样有些像尚关洁儿时放在床头上的胡桃夹子士兵，那种玩偶的真正用途其实是夹核桃。把核桃放进它的嘴里，将头顶往下压，核桃就能被夹碎掉。

也许是周聪正好想解释一下它们嘴大的用途，在尚关洁临睡前这么警告道：“它们能把人的脑袋像核桃一样轻易的夹碎，在黑夜里必须离它们远远儿的。我们现在是很安全的，不用担心，好好睡吧。”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怎么让尚关洁睡得着呢。她本以为自己一夜都无法合眼，可她不知不觉间还是被困意牵着鼻子走了，且是疲惫地沉睡了过去......

胡桃夹子士兵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不在意而停止撞击，一下一下地，在树干下重复着唯一的动作。它们的手臂无法抬起，可却统一持着士兵的佩物——刺刀。在所有巨木树梢的顶尖，凝聚碎片的光体缀满了整个暮色，像极了这个世界的星辰。在万籁俱寂时，它们放射着微弱的暖光，从每颗“星星”的中心部分深处，抽出两三支沾满光粉的星蕊，像绽出的细细花丝，碎片的最外层，呈着一轮像花的萼片一样的包裹叶。在吐露光粉的同时，外层的碎片颜色也转为了荧光绿，整个天空中飘起了艳绿色的结晶粉末。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朵“夜来香”在夜耀云的隐现中盛开。可是在没有人观看的夜里，竟是昙花一现。

相反，在人们所能见到的地方，都是杀戮与血所充斥的悲惨境地。海湾战争还在继续，前南斯拉夫所爆发的内战，耀武扬威的“盟军力量”，北约空袭南联盟，俄罗斯已忍受不了北约的东扩，还有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等等，这些残暴的行径，皆还要从最远古，人类与自然争夺生存空间所延续的争斗那一刻说起。而那时的争斗无关道德裁判，难辨对错胜负，只是由于本能以及必需，使争斗延续下去。

当尚关洁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担惊受怕的情绪里边不能自拔，尽管她是个心理医生，但她如今没法医治自己。在她睁眼的一刹那，她又狠狠地闭上了，并一度希望能醒过来。然而她已经醒了过来。还是在她不愿呆的，简陋的树屋当中。尚关洁这才明白，她需要面对的，还是那些见都未曾见过的奇行种。

树屋里除了她已经没有别人了，因此她赶忙直起身子，爬出了屋外。在沿着树屋外边的平台上，她看到了徐佳正坐在木板的边缘上。

女孩背对着她这边，两条腿腾空支出到平台外，晃晃悠悠的，似乎并不是坐在高高的巨木上，而是度假一样的坐在蔚蓝的湖边，享受着微凉的清晨。尚关洁想着要不要打扰她这样的状态。可还未决定好的时候，徐佳已先行发问道：“醒了么？”

这促使尚关洁只能哽哽咽咽地，更像个比她还小的孩子一样回应道：“嗯......”

“你看，下边的地面都被冻住了呢。”徐佳将其中一只摇晃的腿收了回来。果然如她所说，尚关洁看到在巨木之下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可在那冰下，居然还有着潺潺的流水，那样清冽冰蓝，仿佛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明明昨天还是覆有苔藓的森林地表。

徐佳仍没有回头，并用上扬的声调说道：“想吃点儿东西不？姐姐.”

“我......”

“不用说了啦，我知道你饿了呢。”徐佳将身子转了过来，纯净的笑脸使得尚关洁觉得，这个女孩子，绝不应该是呆在这里的。她应同绝大多数同年龄的女孩一样，拿着书和闺蜜一起，探讨其中的有趣情景，之后一面掩嘴轻笑。

在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椰子球状的东西。当她把其递到尚关洁怀里时，重量也是特别的沉。这个地方的椰子？尚关洁对椰球上下摆弄了一阵，也一时没发现它哪儿有不一样。岂料，这东西还真是有区别的。就在椰子的中间，有一条十分不显眼的缝。不过徐佳告诉她，那条缝是可以拧开的，只要往相反的地方用力旋转，就可以揭开那厚厚的椰子壳。

在这个与椰子相似的果实里，一揭开，竟能闻到一股喷香。在果肉的表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像糯米纸一样的酥皮。下边裹着的，是粉丝一样的果肉。一叠叠的，黄澄澄的。即使如此，仍让尚关洁提不上胃口。“这个可以吃？”尚关洁又向徐佳确认了一遍。

“可以呢！给，这是我们用巨木的树枝削好的筷子，好好享用你的早餐吧。”徐佳站起身来，将筷子塞到了尚关洁的手里，钻进了树屋。

可能对完全陌生的食物还是有一些排斥心理，尚关洁并没有马上动筷子。她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那些“粉丝”周围所沉积的，浮着一层像黄油一样的油质物，那闻起来，类似葡萄酒的酒香。一耘绕在鼻间，就久久不能散去了。在“粉丝”的下边，柔软肉感的果肉也泛着亮晃晃的润泽。尚关洁已经下意识地感觉出，这东西，就是可以吃的。

她用筷子轻轻挑起那滑嫩的“粉丝”，双手合十道：“顾不上那么多了，尚关洁！你就接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食物设定吧！”

没想到那东西“哧溜溜”的滑入口中，竟是非常的爽口滑腻，甘软到完全和熟食差不了。根本就不像水果的味道！那柔润的口感，更靠近于扇贝。这居然是不用烹饪的佳肴！

已经**难耐的尚关洁捧起果实，用筷子几口刨了下去。接着又将食用完的果肉之外，剩下的“汤汁”也一饮而尽。一顿早餐下来，倒也浑身舒爽了许多。除了内心里隐隐存在着的，对这个地方的未知恐惧。其它的生理、体能上的问题却都是迎刃而解了。

“你们每天都吃这个？”尚关洁将果实壳放到了木板上，朝着屋内的徐佳问话道。

“不，我们是换着吃的。那是我们的一点点发现，众多‘食谱’中的其中一个而已。还有更好的呢。”

“吃起来像猪的瘦肉。”

“那就相当好了。有些吃起来像马的生肉，吮起来像鹿的骨髓，喝起来像糟糕的龟血。不过它们都是富有高蛋白质的东西，只要没毒，都能为我们提供一天的体能。”

听到徐佳的描述，尚关洁皱起鼻子来，莫非她连这些动物都吃过？而且她真的只有十来岁么？看起来她已经被历练成熟到知道的东西远远大于她的年龄程度了。徐佳接着说道：“有次周聪试吃了一只老鼠，也不能说是老鼠，那应该是变异后了的东西。它生有很多条腿，爬得却很慢，身上有花纹，远看像一只蜘蛛。但那时我们实在太饿了，它又没有杀伤力，迫不得已我们只得试一试。于是，我们将它分成了三段，头部，中间部分，尾部。周聪正好食用了头部，有毒的那一部分。不一会儿，他就上腹部疼痛起来，面色也开始发青，手足渐渐地发凉，同时剧烈呕吐起来，连脉搏也变得细弱了。我们慌了神，把他弄到了安全的地方，找来水给他喝，三天后他才恢复过来。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碾转不停地将他移动到不同的安全地带。”

“你们还吃过那种东西！”

“长时间的饮食已经使我们的胃跟着发生变化了，已不能用正常的食性来定论了。”在这上边，徐佳似乎在向尚关洁介绍着她所负责的一类事务一样。

就在他们聊着的这会儿，树的下方传来了男孩的叫喊。徐佳认得是周聪的声音，忙趴到木板上往下张望。

“徐佳！徐佳！我们把其中一个人找到了！”周聪在下边连蹦带跳的嚷嚷着。

还处于迷糊中的冯子乔往男孩呼喊的方向往上看去，正对上尚关洁的注视，这更是他意料外的惊喜，他忙挥手道：“尚关洁小姐！真是万幸，我们都还活着！”

“带他上来吧，周聪。”徐佳看上去心情不错，让他们快回到树屋里来。

“哥哥，你能够爬上去的吧？只有上他们那儿去，你才能够被保证是安全的。”

“你是说那上边才是安全的么？”冯子乔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粗糙的树皮上，那树褶就像老人的皱纹。

在众人等待着冯子乔爬上巨木的这会儿，大家都未察觉出正往树屋所飞来的异种。它有着一张人的面孔，周身却都生着蜻蜓的特征。它的体型如一只大鸟，网状的翅脉极为清晰，触角短小，腹部细长，足虽细弱但却有钩刺。它灵敏的视觉被一副宽大的布条给遮住了，只是在它翅的前缘，近翅顶处，各有一个翅痣，像睁开的，细长的眼睛那样。

徐佳微微听到有空气振动的风响，才回头看见快要飞至面前的“大鸟”。情急下，她让尚关洁快些先跳下树去。

“就这样跳下去么！”

“抓到那边的树枝，绕到树的后边，再往下边的灌木跳。”徐佳移到屋子的另一边，从小窗户里爬了出来。那是他们稍作改良后的树屋，比起之前的样子，它同时增加了储物箱和屋外的木板。

她刚爬到窗户外，人面蜻蜓就已撞进了树屋之内。就听见那么“咔擦”一下，一股巨大的震动，差点使屋顶给弄掀下来。

“徐佳！”树下的何田田焦急万分地呼喊道，能看出很是担心。冯子乔也停住了攀爬，从巨木上跌回下来。尚关洁按徐佳的说法转到了树的后方，可她一看到下边的灌木距离还是禁不住腿软了。

她断然之后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就闭上眼往灌木处跃了下去。于是“唰唰”的风声掠过她的耳边，使她迅速地摔到了茂密的灌木丛上。因为剧烈的冲击，也使灌木下的冰层破裂出了一个大洞，整株灌木都陷了下去，沉进了冰水之中。浮力的缓冲使尚关洁立马从灌木丛上滚落到了冰面上，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其余三人冲上前把她从地上托起，只听她“啊”地**道：“别把我扶起来，我的腿疼极了。”灌木的细枝刮烂了她的腿部，又因为在地上滚了一遭的缘故，伤口处此刻扎满了冰渣。

他们只能暂时不去动她，单是把渣滓从她腿上摘离去掉。当众人忙活完，仰头望向树屋时，还发现徐佳仍站在木板上，正往小屋的窗内瞧着。

“你没事吧？快离开那里。”周聪提醒道。

旁边的何田田则冷静道出原因：“那个树屋在我们来之前本来就同一个巨大的鸟屋没有区别，也许是到了它今天回巢的时间了。”

话音刚落，上方便传来徐佳的应答：“我没事！那只蜻蜓没动了呢！我这就下来！”徐佳小心地从窗户前移过去，准备从木板上爬下至树干。可就是那一瞬间，人面蜻蜓的巨翅从窗户内“哗”地支了出来，擦过了徐佳的脸。

这一动作，使徐佳险些就摔下了树屋。她重心不稳，往后滑去，可还是一脚踏空，只得双手抓住了屋沿。这让下方的四人都看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瘦弱的女孩使出浑身的劲来，使得力量都聚到了手臂上，并努力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她蓝色的衣裙在空中摇摆着，像极了挂在树梢上的风铃，只差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了。就在四人凝神注视的时候，让徐佳也没料到的一幕竟然出现了。

人面蜻蜓的翅膀“嗖”地抽了回去不说，它也开始缓缓地爬出了树屋，沿着屋外的木板爬到了徐佳的上方。徐佳死死地抓着木板，生怕再流失一点儿力气，自己就从高处掉落下去。她想着拼拼这点儿力气，来挽回点微眇的希望。

似乎面前的蜻蜓一点儿也察觉不出她的呼吸，它眼罩下的面孔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变化。那是一张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脸。或许蜻蜓压根对徐佳也不抱有什么掠食的兴趣，它在木板上重新展开翅膀，就“惚惚”地离开飞远了。

也许是太过于难以置信，下边的四人也仍摆着刚才的那一副表情。反而是脱离险境的徐佳往树上两腿一蹬，就又踩回了木板的上边。她的手心里已经积了不少的冷汗。

她朝着下边的同伴喊道：“树屋不要了！我们随即就去找另一个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