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俯视的脸

齿轮如拖着沉重的铁镣般缓慢地转动着，风仍旧凛冽地吹刮着，天空上的晶体如同一只只忽闪着正窥探着他的眼睛。光是看到这副情景，陈彦就能确切地认识到这不是他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本就应是不符存在的。

他观察着四周是否有能作绳子的东西，但周围除了茫茫荒地以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哪怕有生命体征的生物也好，陈彦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寻觅需要的去向计划。总之看到个活着的东西吧，他咬了咬牙。

在不经意间他赫然看到山崖旁的地穴中有暗流在涌动，那是从一个可侧身进入的洞里所蹿出的活水。或许里边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也说不准，陈彦向唐宗他们手示了一下要钻入洞里看看的想法。

值得庆幸的是，狭洞里边和陈彦的猜测差不了多少，至刚才的窄穴钻入里边，冻土及泛白霜的草茎就逐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铺设的粗质房间地板，和室内密阁如出一辙。在十分平常的工作桌上散落着许多记录笔记簿，一些略微翻卷起来黄页了的纸张上，描绘着复杂的地图和数不清的路线坐标。这一切的摆设放置，陈列出了原本琐屑的事务场景，保持得就像主人刚做完临时作业出门了一样。

正当陈彦曲着手指正翻阅着面前的一份资料时，后背突然挨了一记重拍。一时的猝不及防，使他不禁叫出声来。当回过头时，一个脸上布满老年斑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她的白发胡乱地拨在后边，表情看上去就像个神经质的老太婆。

“你是谁？”陈彦慌张地退后一步，桌面上的纸张因为震动而不少散到了桌底下。

“你是谁？”老女人反问他道，眼里闪现出一股顽戾。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感觉深深印刻在陈彦对她的初记忆力里。

“陈彦？”她有些带着试探性的口吻询问道。突发的情况让陈彦始料未及，本来是退后的步子因为惊讶身子却前倾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能感觉出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本来就不可思议的地方竟又出现这样一个怪人，而且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老人皱巴巴的手翻开面前一本不起眼的笔记薄，说道：“是这上边写的，可能是我以前的东西。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上边说要等一个叫陈彦的人，是你吗？其实，我见到你确实像一个我所认识的人。”陈彦一听，转念想到，该不会这老女人认为我和她儿子长得很相像吧？

于是他走上前去搭出一只手来：“能让我看看那笔记上的内容吗？”老人犹豫了下，还是把刚才所翻开的本子推到他眼前来，并仔细打量了下他的外表，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还有其他的同伴一起来到这里吗？”

陈彦转过身子，向她点了下头，可脑里同时闪过一丝疑虑：“是呢，有问题吗？”这时，老人急拉住他的手腕说道：“快把他们带到这儿来，趁天黑前！”

“天黑？”

“当玻璃眼全都闭上时，天都暗下来了。”

那些真得是眼睛......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点没错，陈彦额上不自觉地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天黑后会怎么样？”

“现在别问，你时间不多了！先把他们快带过来吧！”老人的瞳孔因为放大，而变得像个黑洞一样，如同要把陈彦吸过去一般。

“有绳子吗？”

“嗯。”

拿到绳子后，陈彦逃也似得出了房间，退回到了室外。当他快速地扫视悬崖之上，寻找两人的身影时，他却发现本来应该在的两人现在却不在那里！

陈彦内心涌起阵焦急来，喊起了他们的名字，手里的绳子因为汗水的打湿而变得糙滑不已。

正在这时，崖沿尖露出一对人影。

“陈彦！找到绳子了吗！”唐宗和小雪的声音传了过来，入耳后顿时让陈彦安心了不少。

“找到了！我想法子上来。”

天空上密集的晶体一刻不停地旋转着，像在寻找着最合适最佳的角度观望着这一切。

得要尽快做完才行，陈彦把绳子捆束起来，心想着刚才那个老太婆说过要在“天黑”前把他们带过去，虽然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从她的表情上能看出不会是什么好事。

天边像有“轰轰”地雷声隐隐约约地潜来，但没有出现闪电那样要降雨的倾向。

他把手插入顺当下来的石凹中，往崖上挺进着。这时的温度是愈发的阴冷了。他偏过头看向斜上方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晶体竟然聚拢到一块儿了，本来是聚集而来的细小的闪烁碎片，没料到汇集后却显得那么庞大，像个正在张合的心脏器官，有频率地搏动着。

这是什么......陈彦抓住石凹的手明显感觉出无法克制的抖动。

“陈彦！”显然上边的两人也惊异于这一幕。当距离崖上不过七尺时，陈彦把绳子扔了上去“你们快把那边的基石固定好，将绳子套牢在腰上，顺着岩隙下来。”小雪的手脚突然有些慌乱起来，几次都把绳子掉落到地上。

“还是我来吧。”唐宗拿过绳子，为她系好在腰间上。天空一下子晦暗了下来，没有了白昼。岩壁上的笼子都被缚索给拉降下去，“咔咔”的声音因碰撞到岩面而显得刺耳。

天黑了。

玻璃眼全都闭上了呢。

陈彦不自觉的祷念开来，看着天幕上的碎晶体因为刚刚的旋转而完密地拼接到一起，像皮肤组织一样形成了一个面孔，如同一张镶嵌着许多玻璃碎片的婴儿脸。

“你们快点！”陈彦催促着正在动作的两人。

彻骨的寒冷从岩石里透出来，像正往外噗噗地冒着冷气。

唐宗准备把枪背到背上去，然而一股强风霎时袭来，地上的碎渣土屑，岩缝夹杂的松石块都像密密爬行的小虫一样，往上飘升，被面孔上打开的“嘴”给吸了进去。

三人一时手足无措，陈彦扬声叫道：“我们快下去！小雪！快！”

崖角上，小雪忍着内心的惧怕感贴下身子去，尽量让自己不受外界的影响使手脚动起来。

频频震动起伏的岩块像是要塌陷一样，但小雪还是心一横，踩出了第一步。“对......慢慢这样就下来了。”陈彦在她的下方处详密地指示着。

这时，唐宗的一声惨叫把他们的视线又拉了上去。

“陈彦！小雪！”

那副像满脸都扎了玻璃的婴儿张开嘴来，用一只就着肉块混合的舌管把他给卷了上去。当他被吞进那张嘴后，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如同饱餐一顿的人稍作歇息一样没有了响动。

岩石上攀行的两人顾不上惊恐，趁此往下撤去。当脚触到踏实的地面后，两人就跟丢开了包袱一样，撒开腿跑了起来。

陈彦拉起小雪的手穿过了那些没怎么注意就已经放置到崖下的各种大小的笼子，跨到了藏身的穴洞前，跻身穿了进去。

室内点了一盏唯一的地灯，刚刚见到的老太婆就站在里边，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把两人拽过去，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小雪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的气息缓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老太婆嫌她的气息太粗重，便让她裹着厚布，盖着它就匍伏在墙角。

房间里很安静，光听得见外边窸窸窣窣的挪动声，像拖着湿答答的身体在地面上拉弛的响声。“在那外边的是什么？”陈彦感觉嘴唇有些干干的。“嘘......肉眼是看不到它们的......用这个。”老太婆往他手上放了一个不轻不重的东西，那质感让陈彦低头一看，竟是个相机模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