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陌城时已接近巳时，天已大亮，集市上的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妇女的还价声还有孩子的嬉笑声此起彼伏。鹿净尘牵着马，看着眼前的丫头欢脱的模样浅笑。刚刚调戏了她一下，她本还恼怒着，此时却一扫愤慨，睁大着眼睛，对一切事物都好奇地不行。

“哇！”虽然有些晕乎乎的，但是却也不舍得去找个客栈歇下，金梦温对这个地方太好奇了。锦城是四城之首，虽然华丽繁荣，却也苛酷到不行，街上没有乞讨者也不允许卖艺，店铺井然，一副和谐却又带着些冷漠的景象，看着很是无趣。

前面有个铺子前排满了人，都快站不下了，金梦温好奇地往前跑去，一股香味钻入鼻腔，她眼里一亮，转过身，对着身后牵着马悠哉的鹿净尘一声响亮：“大包子！”

鹿净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金梦温笑着拍了拍手，转过身跑到了队伍最前面，正想大声喊“给我来十个大包子！”，后颈的衣裳突然被人抓住，那人微微用力，将她扯出了队伍。

“排队。”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啊？可是我在锦......”

“这里是陌城，不是锦城，你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排队。”

金梦温没有反驳，乖乖跑到队伍最后面，对，她现在不是大小姐，她要过平凡人的生活！

鹿净尘把马拴好，拿着剑，走到了金梦温身后。刚好到他们的时候，包子就卖完了，需要等下一屉蒸好。金梦温有些沮丧，不过包子铺小二说包子还半壶茶的功夫就可以出锅了，她眼里的亮光再次燃气。

等着有些许无聊，她转过身，抬头看向鹿净尘，鹿净尘也低下头，望向她。

阳光正好，浮动在她的脸上，睫毛纤长，被镀上了柔柔的金黄，眼里似乎也被暖阳温柔。金梦温微怔，她们一起走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眉宇英气像个男孩，可皮肤却细腻到不行，唇红齿白，许是年龄尚小，看起来没有男子那样的魁梧之气，却也不稚。很是奇怪啊......

见金梦温许久未开口，鹿净尘眉毛微挑，忍不住开口：“什么事？”

“啊！”金梦温反应了过来，“我是想问，阿尘，你要吃几个包子？”

“这家包子个头大，我吃三个便够，你的话......”鹿净尘思索一瞬息，“两个。”

“好！”金梦温赶紧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是怎么了，应是阳光晒得吧，脸颊竟有些发热。

买到包子，金梦温打算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包子铺竟然没有桌子凳子。

“拿着吃便可。”

“啊？可以吗？”

“收起你大小姐那一套。”

“哼！我当然知道！包子还是我付的钱呢！还说要请我吃包子呢~”

“会还的。”

“等着你还！”

金梦温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开，“少年”疑惑：“你去哪里？”

“找个客栈住下啊！”

“客栈......”鹿净尘把马绳松开，说道，“这里客栈对于你一个不闻世事的女子来说有些危险了。”

“怎么危险？你可别拿话本里那一套来吓唬我！我不怕鬼的！”大白天当然不怕。

“不是鬼，是可能会有飞檐走壁的......”鹿净尘顿了顿，弯腰轻声道，“采花贼。”

“啊？！”金梦温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一个好去处，要不要跟我来？”

“是......是哪里？你家？你可别想对我做什么！”金梦温抬手护住胸口。

“噗......”鹿净尘顺了顺马背，“我对你这种黄毛丫头可没什么兴趣，我要找的，都是相思阁的姑娘。”

“相......相思阁？”

“喏......”鹿净尘抬了抬下巴，“那里。”

金梦温抬头望去，那建筑在这条街算是惹眼的，但是看这模样......应该是......

金梦温赶紧把目光收回，低声咒骂：“淫贼！”

“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是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不确定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金梦温看了看鹿净尘，说实话，她的语气虽满是戏谑，眼神里却并没有纨绔之气。

“好吧，我跟你走！”

“阿尘？这是......”一个女人浓妆艳抹，正趴在桌上算账，看到鹿净尘走进来，还带着个小丫头，直起身，站起来，有些惊讶。

“柳姐，你二楼不是还有一个房间空着？这房间留给这姑娘吧。”鹿净尘似乎跟这柳姐很熟，一进来就把剑放在了桌上，用茶壶倒了一杯淡茶，一口闷了。

“可以是可以，这房钱可一分不能少。”

“不少不少！”金梦温掏出一张银票来，“您看，这够吗？”

“哎呦！”柳姐接过银票，反复看了看，确定是真的，立马眉开眼笑，“姑娘，我叫柳如燕，大家都叫我柳姐，你以后也就这么叫我吧！”

“好的，柳姐，我叫金梦温，可以叫我梦温！”

“梦温姑娘啊！名字真好听！阿才！阿才！”柳如燕往里屋喊了两声。

金梦温看了看这地方，是个杂货铺，卖的东西很多，还有些小玩意儿惹她注意。

“来来来了！”里屋跑出来一个人，是个男人，个子很矮，眼睛小小的，鼻梁很塌，长得不算好看。

“这位姑娘叫金梦温，以后就住二楼，你带她上去看看。”

“好......好好的，我叫阿才，金姑娘，这这这边请。”这阿才似乎有些结巴，笑起来的模样却热情。

“好的，多谢。”金梦温跟在阿才后面上了楼。

看着金梦温的背影消失，柳如燕赶紧转过身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鹿净尘被她突然的一拍差点呛到：“咳咳！”

“她谁！？她知道你是谁？她是有什么目的？你哪里碰见的？你......”

“打住。”鹿净尘放下了茶碗，擦了擦嘴角的晶亮，“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以为......我是个男的。”

“额滴娘......”柳如燕噗嗤笑出声来，“她以为你是男的？哈哈！也是，你这打扮，出门溜一圈，没几个会觉得你是个姑娘家。”

“她从家里跑出来的，家里逼嫁，她半夜逃出来，我跟人交手后林子里碰见她了。是个大户人家姑娘，到时候家里人派人找，住客栈容易被查，所以带你这里来了。”鹿净尘拿起桌上的剑，“走了，她淋了雨，让她洗个澡，烧碗姜茶暖身子。”

话音落下，鹿净尘不等柳如燕开口，就转身走出了这杂货铺。

“金金金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不不......不打扰了。”阿才介绍完屋子的格局，就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金梦温大致扫了一眼这房间，虽然小，却整洁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她放下肩上的包裹，还好这布料厚实，防水，包裹里的东西都还完好。

“金姑娘！”门外柳如燕的声音响起。

“柳姐，怎么了？”

“我烧了水，待会儿你去浴房洗洗身子吧，阿尘说你淋了雨。”

“多谢柳姐！”

沐浴后，又喝下一碗加了红糖的姜茶，整个人暖乎乎的。

柳如燕做了午饭，叫她没应，上楼看时，她已经合着被子熟熟睡去。

鹿净尘沐浴后，站在铜镜前，转过身，将药撒在了肩膀上。

“娘的......”药粉和伤口碰撞后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爆粗。

上完药，躺下，肚子里的包子似乎已经消化完了，她也没顾得上饿，抱着剑，闭上眼睛就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暗，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起身，打开窗，外面街道上已经沉寂，心想可能已经夜半。

她从桌上拿过一壶东西，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小廊上，抬脚轻轻一跃，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屋顶上，掏出怀里的东西，滴酒未撒。

坐在了屋顶上，酒入喉，暖了整个身子，凉风习习带来舒适感。

余光处，忽而燃起一抹黄，她转过头，看见了边上那屋子的二楼，亮起了灯火，她转过头，轻轻一声吱呀，那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姑娘披着长发，趴在窗口，抬头看着窗外的夜。

鹿净尘也仰首，望着这满天晶亮和月色皎洁，眼里似乎兜着一泉流动的碎星。

脑子里竟是早晨包子铺前那姑娘的明眸。

“原来......你也睡不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