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

“嘘！”

夜空犹如被打翻的墨汁，而后又撒上了些白色星星点点，初秋的风微凉，划过她脸颊，细软的发丝吹起，扫过耳旁柔柔的。

金梦温挽起袖子。

“我跟你说，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金梦温踩在了一块石头上，小手扒上了墙。

“可是小姐，您这样真的不太好，您......”

“小月，我以后的幸福就靠你了。”金梦温手臂用力，吃力地爬上了墙，跨上了墙头，“来，给我！”

“被发现的话，小月真的不好交代。”

“我让你跟我走你又不愿意。”金梦温轻哼一声，“要么你现在就跟我走。”

“不行，老爷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

“呵，他们对你恩重如山，对我呢！说让我嫁给那个什么什么公子？我才不愿意呢！长得跟个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

“小姐，就看在小月服侍您那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走。”

金梦温愠怒，粉嫩的嘴唇轻轻翘起：“那你就能看着我被糟蹋吗？！”

“可.......”

“快给我！”金梦温伸出手，拿过小月手上的包裹，“记住，待会把我给你的东西喝下去，就说我迷晕你半夜自己逃出去了，你就不会受罚了，知道吗？”

“小姐.......”

“走了！有缘再见！”金梦温一个翻身，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呀！嘶.......”

“小姐？你.......”

“没事没事！”金梦温从未这么狼狈过，她忍着疼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伤，“我走了！”

小月没敢大声喊，只听着金梦温的脚步声急促，渐渐远去。

半夜的长安街格外安静，偶尔猫头鹰的几声叫，就是她的脚步声。长安街再往北边走有个林子，走出那个林子，她就可以出城了，逃出她受了十几年委屈的锦城。去哪都好，据说陌城的包子很好吃，皮儿薄馅儿多，她早就馋了！

“好饿......”金梦温在林子里兜转了半天，太阳还没升起，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通乱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揉了揉，晚上因为和爹爹吵架，就喝了半碗粥，然后就回房了，真的太后悔了。

在一颗树下停下，金梦温实在是撑不住了，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下，她揉了揉酸痛的腿，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这个林子这么大。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咕咕声伴随着虫鸣，金梦温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想着之前在话本里看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脑子里满是那些描写着的怪人，长着两张嘴，四只眼，六只耳朵还会吃人的鬼怪。

“还是......还是不休息了......”金梦温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下的土，赶路重要！

刚站起身来，天空轰隆两声，金梦温心里一沉。

猛狼围绕着枯枝作响，雷声刺耳雨洗血屋，黑夜月下透光过树林斑驳陆离。江边杀气染赤，浊清水，刀声起落。弥漫的，蛰伏的，见不见明月的杀气。

忽而一声金属碰撞，接着是刺啦的摩擦声，两个人被对方的力量冲击开，剑锋混入泥中，血色融入土中。

“咳咳！我认输......”其中一人低声开口，“鹿净尘......果然厉害。”

另一人站起身，身上也挂了彩，但是却依旧从容。

“过奖。”鹿净尘扯起嘴角，似笑非笑，“至少你伤到我了。”

“呵，能伤到你的人还很多，别太狂妄。”

“哦？是吗”鹿净尘抬脚，走近，“需要我扶你起来吗？雨这么大，你可以吗？”

“不需要！”那人撑着剑，摇晃着起身，咬牙切齿，“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雨点愈大，鹿净尘压低嗓音，和这雨声融合，轻吐：“等你。”

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鹿净尘抬手，捂住了肩膀，英眉微拧，咬住下唇，比试前喝了酒，一下子大意了。不过那人，活不了多久。

转身，是时候该回陌城了。

捂着肩膀走了有一些时候了，天依旧未亮，雨倒是停了下来。路上泥泞，走起来些许吃力。

不远处一声窸窣，鹿净尘一皱眉，抬起手里的剑，对准那方，一声利落：“谁？”

“我我我，我无意冒犯！”柔柔的声音从树后传出，还带着因为害怕的颤抖，“我是好人！不要吃我！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想出城而已呜呜呜......”

鹿净尘挑起一边的眉毛，听声音，应该是个小丫头，可是大半夜的，又下了雨，一个姑娘家在林子里干什么？她没有放下手里的剑，抬起脚向那棵树逼近。

金梦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叨个不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无意冒犯对不起对不起！”

脚步声渐近，金梦温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接着，脚步声似乎在自己面前停下了，然后是一片宁静，她微微睁开眼，抬头，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眯起眼，看清来人。

不是鬼，是一位少年，长得......很俊秀。

鹿净尘微阖着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丫头，浑身都湿透了，蹲在地上冷得发抖，嘴唇也毫无血色，应该是被吓的。

“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为何会在这林子里？”

“我......我......我想去......去陌城！”

她要去陌城？鹿净尘看了看她的衣服，上好的布料，面容精致，肤如凝脂，却一身泥泞，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小姐。

鹿净尘轻声叹息，她得想办法把她送回去。

“我刚好要去陌城，你跟我走吧。”

“真的吗！”金梦温站了起来，“那我跟你走！”

鹿净尘无奈哼笑，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眼的丫头，说跟她走她就真的走。

“走吧！我准备好了！”

“往这边。”鹿净尘抬起脚，打算把她往锦城里带。

“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我爹爹了。”

“你爹爹做了什么？”

“我爹爹逼我嫁给一个什么什么公子！”

鹿净尘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金梦温跟在她后面，差点撞上，她赶紧也停了下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被逼嫁？”

“是啊！反正......反正家里我没什么地位，就想早点把我嫁出去。”金梦温的声音越来越低，丝丝委屈。

“嗯.......”鹿净尘转了个身，“这边走。”

“诶！你行不行啊？别把我带偏了！”

“觉得我不行就别跟着我。”

“那还是跟着吧......”金梦温看她手上拿着剑，应该是会功夫吧，跟着她应该还安全些，想着便加快了脚步，“我应该叫你什么？叫公子吗？还是大哥！我以后可以当你小弟吗！在陌城你罩着我！”

鹿净尘落下一声轻笑，公子？大哥？她没有反驳，而是顺着问题回答：“叫阿尘吧，红尘的尘。”

“好的，阿尘巴！你是外域的？怎么名字那么奇怪。”

某人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不耐地开口：“阿尘，没有吧。”

“哦哦，阿尘！”金梦温脸颊微红，有些尴尬，“我叫金梦温，你可以叫我梦温。”

“好的，丫头。”

“我叫梦温！！”

“嗯，丫头。”

“你......阿尘巴！阿尘巴！”

鹿净尘勾起嘴角，肩膀上的伤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平时接触的都是戾气极重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心境犹如白纸一般的小姑娘，相处起来竟也舒适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