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个故事:杀手与猎户

第五节:

孔雷，十战九胜，是卫国的常胜将军，很得卫王重用。

毕竟，这是一个九国混战的时代，有将帅大才之人，势必受上位者重用，更何况，如今卫国跟郑国正在交战。

然而此人性格残暴嗜杀，尤其喜欢虐杀手下所谓的逃兵，不是个好东西。

我快速搜索一圈记忆过后，应了一声:“好。”

老阁主有些意外:“暗香，听到本座给你的承诺，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喜？”

我淡淡道：“杀手，当喜怒不形于色。”

老阁主心下满意道:“你这一趟出去果然成长了不少。”

卫国和郑国边境常有摩擦，卫国孔雷大将军前几日刚刚打了一场小胜仗。

卫国驻扎军营，孔雷大将军的帐篷里，此时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卫人眼里的这位常胜将军正在帐篷里凌虐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兵。

那小兵被脱光了上衣跪在地上，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边用鞭子狠狠地鞭笞少年，一边快活大笑，兴奋得有些扭曲。

少年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啊！将军饶命，小的真的没有当逃兵，啊！将军饶命，啊！”

孔雷粗声粗气地道：“本将亲眼看到了，还能有假？你这个懦夫！”

少年继续求饶道:“将军，小的那是因为胳膊中了一刀，手臂挥不动刀杀不了敌人，所以才躺在地上装死！求将军饶过小的这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然而，不管小兵如何求饶，这位孔大将军挥鞭的手都没有停，表情病态而扭曲。

小兵跪着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趴着，口中求饶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渐渐没了气息。

不过须臾，这活生生的一条命就折在了孔雷手里。

孔雷一脚将人踹到一边，说道:“没用的废物，来人，将这废物拖下去！敢给本将当逃兵，这就是下场！”

两人正欲进去收尸，却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两人被点了穴道，定在原地。

营帐里的孔雷又吼了两声:“人呢？还不死进来收尸！”

这次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走了进来，只是此人并非守在帐篷外的士兵，而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清秀男子。

孔雷在一瞬间的警惕之后，双眼发亮地盯着来人，他就喜欢鞭挞这种清秀瘦弱的少年，这能让他获得一种诡异的刺激感，说道:“你是何人？敢闯本将的帐篷？”

孙雷手上的鞭子还在滴血，他盯着眼前这瘦弱男子，手上的鞭子蠢蠢欲动。

清秀男子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盯着他，压低的声音雌雄难辨:“孔雷，在十年前的一场战事中伤了命根，自此不能人道，之后便以凌虐弱小清瘦男子为乐，这些年，被你凌虐至死的人不知几何，你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活在世上。”

话音刚落，眼前的清秀男子倏然一动，一抹黑影冲上前，在孔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男子右臂一挥，藏于袖中的银簪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

这健硕无比身高近两米的壮汉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可惜只来得及发出咔咔两声，便咚地一声倒地，咽了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戴了人皮面具乔装打扮过的我，我看了一边的人，叹了一口气，这个孔雷简直就是个变态，地上的小兵死得好惨，整张后背血肉模糊的！

此处虽为卫国军营，处处有巡逻士兵，但这些士兵耳不聪目不明，完全不能与高岳收集的那些武林高手相提并论，这偌大一个卫国军营，说来还没有高府的守卫森严。

所谓的卫国常胜将军孔雷，也不过空有一身蛮劲儿，比速度，他不及我，何况我乔装成了清瘦少年，能让此人下意识地就生出轻蔑之心，想杀此人，并不难。

我看着那躺在地上已经咽了气的壮汉，目光移到他喉间的那一道血痕上，眸子微阖，鼻尖轻轻翕了翕。

我得尽快逃离案发现场了，不然被发现就麻烦了，毕竟军营里这么多士兵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轻功再好，如果这些人万箭齐发，还是很难避开的。

卫国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孔雷死了，死于刺客暗香之手，杀手暗香再一次名震杀手界。

原本只是个二流杀手，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便接连杀了两个大有来头的人物，这一杀，暗香直接从杀手榜第十名上升到了第六名。

暗香以前杀人多使美人计，刺杀手段单一，刺杀目标也很有局限，所以哪怕她刺杀的成功率也不低，也没能跻身一流杀手行列。

然而这一次，暗香的目标孔雷大将军不好美色，且身处卫国军营，想要近身都困难，可这暗香却能入卫国军营如入无人之境，取其性命后全身而退，其刺杀能力可见一斑！

如今，刺客杀手榜前五名中，除了一位江湖散人之外，剩下四个正好是夜魅阁的四位天字杀手，这说明，暗香的刺杀能力已经可以媲美四位天字杀手。

果然，没多久，杀手暗香便被夜魅阁老阁主提升为了天字杀手，成了夜魅阁的第五位天字杀手。

王源去镇上卖自己猎来的野味儿，听到这消息时，震惊了许久，那个女人……她竟只身闯入卫国军营，杀了卫国那位勇猛不已的孔大将军？她竟如此厉害？

王源去了好几家客栈和茶馆，试图打探更多关于那女人的消息。

一开始，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关注那女杀手，后来，他就明白了。

这女人杀了他一辈子都可能杀不掉的大仇人，在女人杀了高岳狗贼的那一刻起，他跟这个女人就已经有了斩不断的联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这个女人了。

王源跑了几个他常去打探消息的地方后，关于杀手暗香的事迹，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这女人果真是个不怕死的，有十数万卫军的军营都敢去。

王源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那女人的事儿，忽地，他察觉到什么，神色陡然一沉。

猎户取下了藏在腰间的利刃，轻手轻脚地靠近小茅屋，不等他更靠近，那茅屋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猎户从未见过的清秀村姑走了出来。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他，张口竟是猎户熟悉的声音和语调:“王牛马，你主人饿了，想吃上次的肉糜。”

我的那张脸太过娇艳，不适合出现在这种穷乡僻野之地，所以我戴了人皮面具，不过，我之前做的那张人皮面具已经用过几次，时间也久了，要不了几日就会变质，我需要重新做几张，做这玩意儿比较麻烦，所以我想到了山上的猎户。

前一刻还一脸警惕的猎户在听到村姑的声音后定住，他愣愣地盯着门口的女人看了许久:“前……前辈？”

我嗯了声，目光从他手中的利刃上扫过:“怎的，想杀我？”

王源陡然回神，立马将手上的小刀入了鞘，插回腰间，呐呐道：“前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杀前辈。我只是以为有歹人闯入了我的地盘，所以……我这就去给前辈做饭！”

王源熬粥的时候，频频偷看我的这张假脸，我被他又盯了一次后，半敛的眸子唰一下抬起。

男人躲避不及，偷窥的目光被我逮了个正着，我问道:“你总看我，莫非我这张假脸比真脸还要好看？”

王源的目光闪了闪，嘀咕道：“我就是觉得，前辈现在这张脸才像真的脸，上次那张脸……太美了。”

美得像是画出来的。反倒是现在的这张清秀村姑脸，更像个活人，也不知，这张足能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是怎么做出来的。

江湖中人很多都懂易容之术，而易容里最高级的便是人皮面具，会做这东西的人极少。

我听到他的嘀咕，对于他另类的赞美，未置一词。

王源犹豫片刻后问道:“前辈，上次你为何不辞而别？”

我反问：“你一个做牛马的人，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王源的喉中一噎，有些生气，动不动就把牛啊马的挂在嘴边，什么女人啊这是。

我语气轻淡地又补了一句:“倒是你，不知会一声就下山，眼里可有我这个主人？”

王源添柴火的动作一顿，眼珠子飞速一转，立马解释道：“我是去城里给前辈购置东西了，城镇离得远，我得早点儿早，那时前辈睡得正沉，我就没打搅前辈。”

话毕，他立马进了小茅屋，将屋里的桌子搬了出来，放到我的面前，反正一会儿吃饭也是要搬出来的。

搬完桌子，他又返回去，取了自己上次买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桌上：一套八成新的袄裙、一盒胭脂，还有一把做工不错的木梳。

王源说道:“看，这都是上次我去城里给你买的。你不辞而别后，这些东西全压了箱底。”

说这话时，猎户的脸上适时地配上了被冤枉被误会的委屈小表情。

我的目光从这三样东西上扫过，略略挑眉。

王源又道:“你落在我这儿的那件纱裙，我也洗干净给你收着了。”

我闻言，非但不感动，反而觉得他傻:“那是我杀高岳时穿的舞裙，若被发现，会招来杀身之祸，你留着它做什么？”

我走前本是要用火焚毁的，结果没有找到火折子，这小子居然偷偷收起来了。

王源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些，但是舍不得扔，他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留着这东西的缘由:“等这风波过去，可以拿去当铺当了，就这样烧了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