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我若有所思片刻,突然问眼前的男人,“如果有人帮你杀了高岳狗贼,你当如何?”
猎户立马道:“我愿一辈子给此人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我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猎户看了我片刻,回道:“我叫王源。”
良久,我淡淡哦了一声,颔首道:“王源,以后来给我做牛做马吧。”
王源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目光热切地盯着眼前这个武功比他高强的女人,问道:“难道你要帮我报仇?”
我说道:“高岳已经被我杀了,现在就可以给我做牛做马。”
我解开他身上的穴道,下巴朝前面的山路支了支说道:“前面带路,我去你家中歇息一晚。”
我的态度较打斗之前变得随和了许多,王源反应了一会儿,突然低喝一声,“这不可能!高岳身边有一个高手,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我说道:“就是杀了,明天你去打听打听。”
王源有些不敢相信:“你等等,你当真没有骗我?你用什么办法杀的?”
我瞥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句,“美人计。”
王源顿时不吭声了,他的目光后知后觉地落在这个女人窈窕的身姿上,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镇定移开,的确……有些好看。其实,何止是好看,防备心和警惕心放下之后,王源以一个正常男人的目光来看,眼前这女人,美得像个妖精。
王源活了这么久,虽然一直待在深山老林,但为了打探高岳那老贼的消息,时常去各大繁华城镇走动,有时候还会去花楼逛一圈,眼界还算是开阔,这个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完全配得上尤物二字。
王源低垂着头,说道:“就在这个前面,很快就到了。”
我应道:“嗯。”
我分分钟就收了一个愿意为我肝脑涂地的小弟,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感觉成为下一任夜魅阁的阁主指日可待。
我跟风宿虽同为夜魅阁杀手,但是我们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一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实力悬殊,二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并非同一批杀手。
夜魅阁的杀手来源有两种,一为幼时便被老阁主收留的孤儿,经过残酷的训练,最终培养成杀手,我和风宿都是被老阁主收养的孤儿,只不过我们两个人并非同一批出来的杀手,风宿进入夜魅阁的时间早,我去的迟。
杀手本就冷漠无情,加之没什么交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情自然浅。
第二种杀手,是一些挂名的散人,这些散人自学成才,通过夜魅阁接单,雇主给的雇佣费,夜魅阁会抽取一半,散人没有竞争阁主之位的资格。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我已经到了猎户的住处,两间茅草屋,一个是柴房,一个是卧室,卧室很简陋,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桌子,一把长凳,墙壁上挂着一张狼皮。
王源从木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裳递过去,眼睛没敢落在我身上:“你先换这个,明早我去镇上给你买一件新的。”
说完这话,男人便急匆匆出去了,出去之前还特意将那简陋的木门给关死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心道:确实不雅,亏这男人之间跟我干架的时候能一点儿不分心。
我换了这套大我几个号的粗布麻衣,我这身体让我养得还算不错,毕竟我最喜欢用色诱的方式杀人,所以细腻的肌肤被这粗布麻衣摩擦着有些不舒服。
天色已经很晚,我一路奔波,还没有进食,我换好衣服出去,听到了砍柴的声音。
王源正在砍柴,粗木柴立在院里的一块砍柴石上,男人一斧头轻轻挥下去,木柴瞬间就被劈成了两半。
我问道:“大晚上的劈什么柴?”
王源闻声回头,回头看到人时,微微愣了一下,他的衣服女人穿上很大,袖口和裤腿都往上挽了好几层,尤其是长裤,空荡荡的灌着风,档口也很低。
那头淋了水的湿法用毛巾擦过后重新挽起,只用簪子挽了一半,剩下的一小缕一小缕随意地披在后肩,发尾还缀着细小的水珠子。
王源连忙移开了眼,继续劈柴,回了一句:“我兴奋的时候就喜欢劈柴,劈柴能让我平复心情。”
我开口说道:“我这一路奔波,还没吃饭,你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已经答应为牛为马的王源听到这话,立马丢了斧头道:“你等等!我马上去给你弄饭,现在太晚了,已经不能去山里狩猎,米粥你吃吗?我给你做点儿米粥?”
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去山中打野味儿吃,饱腹后,剩下的野味儿全部拿到镇上去卖,所以今天的野味儿没有剩下的,他方才只是去树上乘乘凉,没想到会遇到这女人。
我嗯了一声:“我喜欢吃肉,我看到你那屋檐下吊着几块肉。”
王源说道:“那个是酱肉干,很咸,不能吃太多,我一会儿给你切几片,就着白粥吃,你稍等,我好几日没有用锅了,需要洗一洗锅,我去一趟溪边,很快就回来,对了,你会生火吗?算了你肯定不会……”
我听完他的嘀咕,对他道:“王源,直接将肉剁碎了放到粥里,做成肉糜。”
王源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像在说:你要求未免也太多了。
我提醒他:“你方才说要为我做牛做马。”
王源:……
于是,他心甘情愿地去做牛做马了,这女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灶台建在男人铲出的一块平底上,王源从柴房里搬出锅,先将那锅拿到溪水边清洗了几遍,然后生火熬粥,又取酱肉剁成块,他刀工不错,咚咚咚的声音大小一样,间隔一样,切出来的肉丁都差不多大小。
眼前的猎户因为我的一句没吃饭,忙碌成了小陀螺,我一开始还在屋里坐着,后来干脆将屋中的长凳拖了出来,我岔开腿坐在长凳一头,看男人蹲在灶台边烧火做饭。
这人说话简洁的时候一副冷淡精明的样子,但只要话稍稍一多,身上还是会透出一丝憨憨的劲儿,有那么点儿农夫和猎户的意思了。
我看了一会儿,开口问他:“你猜到我身份了?”
这人瞧着是个心细的,不但心细,还能忍,否则也不能在这深山中一住数年。
王源添柴的手一顿,说道:“我只猜到你是杀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江湖上的事情,高岳这狗官残害忠良,暗中买他人头的人很多,可惜这些年没人得手,江湖杀手榜排行第一的风宿很厉害,他若出手,说不定能成事,但我听说,要此人出面很难。”
我淡淡嗯了声:“他收费比较高,所以这次的单子我接了。”
王源扫了一眼我半干发髻上的那一根银簪,目光闪了闪。
我开口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王源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前辈可是杀手榜上排行十九的……暗香?”
杀手暗香,惯以一根银簪杀人,据说那银簪上抹有一种奇香,但寻常的时候,这香闻不出味道,唯有混杂着血液才能释放出香味儿,并需要混杂一定的时间。所以,死于杀手暗香之手的死者在两个时辰之后,银簪割喉的伤口处才会散发出这种奇异的香味儿。
我直接了当的承认道:“嗯,是我。”
杀手可以用真实面孔真实名字行走江湖,但这种时候很少暴露自己的杀手代号,我承认得太过干脆,这让王源有些意外。
他开口问:“你们杀手不是不能随意暴露真面目么?”
若非他确定眼前这女人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打算,他会怀疑女人在说完这话后就杀了他灭口。
我看着他道:“因为你不是别人。”
王源微微一愣:“你……”
我悠然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的牛马。”
王源:……
王源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这个杀手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开口问道:“王源,你今年多大了?”
王源回答道:“十八。”
我颔首:“我叫白竹,比你大三岁,以后你可以叫我一声竹姐。”
王源听到这一句“以后”,神情有些动容,他曾经是名噪一时的飞虎镖局镖头的儿子,可惜十年前,飞虎镖局接了高岳的一趟镖,结果半路上镖被人劫了,高岳的那些奇珍异宝没被护住,这高岳老贼仗着燕王宠爱,让燕王给飞虎镖局安了个罪名,将整个镖局抄家了,镖局里所有男人充军,女的充妓……
当时年仅八岁的他逃了出来,带着家传秘籍躲进了这个落后村子的村尾这座深山里,一边以打猎为生,一边苦学家传武功秘籍。
可惜,就算将家传秘籍学了个精通,他也不是高岳身边那爪牙的对手,他从未想过什么以后,因为他是为了复仇而活。
这些年,他已经将父亲留给他的武功秘籍练得炉火纯青,而且他已经想好了,今年就找个合适的机会混入高府,然后当几年下人,伺机接近那老东西,想办法杀了他。
高府高手如云,他就算刺杀成功,也必然无法全身而退,十之八九是当场死在高府,所以,他觉得自己没什么以后。
王源道:“以后,前辈还会来找我?”
我听到他叫自己前辈,并没有勉强他改掉称呼,继续道:“你说了要给我当牛做马,我当然还会找你。”
王源:……
王源跟江湖中人打过交道,那些人对别人做牛做马这种事似乎没这么热衷……吧?
王源说道:“晚辈以后任由前辈差遣,只是我的武功十分平常,没什么本事,也不知能帮前辈什么忙。”
我唔了一声:“我每次杀完人来你这儿住几日,你做牛做马伺候我就可以了。”
王源:……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王源强颜欢笑道:“前辈若不嫌弃家中简陋,晚辈当然万分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