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衣橱

关于工作，他最终选定了一个包吃住的盒饭外卖岗位，地址位于春熙路附近，距离天府广场不远。公司名为多美味快餐，属于无照经营，人员结构也很简单，一老板一主管一厨师两帮工。做为帮工的一员，他还要负责去写字楼外卖，很是辛苦。

工作稳定下来后，每天傍晚他都要来天府广场待几个小时，看酒店窗内灯光闪烁，抚慰白天上班疲惫的心灵。只是很快他就有些不满足于酒店北侧窗户又少距离又远的弊端，于是在3月8号妇女节这天，他走了另外一条小路，来到酒店东侧正门对面。东侧的房间数量要比北侧多出两三倍，也没有建筑物遮挡，视野要开阔许多，想来会更适合站点。此时天空飘着细雨，酒店窗内灯光昏暗，与妇女节的意境也算相符。仔细观察这些亮着灯的房间，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从酒店顶层最左侧房间开始，一直到底层最右侧房间，中间形成一条对角线的窗户，全部都亮着灯光，其余房间则一片昏暗。更奇异的是：这些房间的布置全都一模一样，在靠近窗户左侧的位置摆放着一座衣柜，里面挂满了衣物。

酒店东侧的窗户，他之前也曾观察过，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衣柜，也就是说，这些衣柜是临时摆放的，过完妇女节还会移除。他的内心再次小小地震颤了一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拥有这么多的衣柜？这数量可谓壮观。不一会，雨势就停了下来，从顶层窗户内出现了一道女子身影，她从衣柜内取出一条连衣裙，对着窗户比照了一下，随后便转身离开。而在她离开的瞬间，所有酒店的窗户都同时熄灭了灯光。

这一幕开场秀，深深地刻印在了他脑海，使得他从此迷恋上了酒店东侧景观，每晚都来这里观看。虽然之后景象不再如这天壮观，却也算异彩纷呈。然而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来自手机的各种反常信息。比如愚人节这天清晨，他拨打了一下DD电话，发现对面照常关机，就编辑了一条早安信息，却立刻收到了信息发送成功报告。这使得他不得不怀疑，对方可以通过某种超前科技，实时得知自己的具体行踪。这种想法实在太过荒诞，然而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类似情景频繁出现，他这才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一猜测。

做了一个多月外卖员，他的身心有些吃不消了，感觉自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四处叫卖盒饭令他受尽白眼，洗菜刷碗又使得他手指皮肤开裂。所以尽管老板以扣工资相挽留，他还是很坚定地辞职了，也没去计较扣工资之事。怀揣1000块工资，在名人酒店对面租了个求职公寓床位，开始了找工作旅程。

刚开始，他还想找个办公室设计工作，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定不下心来画图，只好在名人酒店附近一家名为世纪锦江宾馆的酒店，应聘成为了保安员，开始混起了日子。每天白天站站岗巡巡逻，晚上回名人酒店对面伴着奇异灯光入眠，还可以跟窗内的人影打手势交流，日子也算惬意安详。

当他在锦江宾馆四周巡逻的时候，发现这座酒店的窗户，居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异常现象，这使得他不禁联想到：是否自己去了其它城市，异常也会随之而来？他的内心再次有些躁动难安了。

世代锦江宾馆的LOGO标志也很有意思：是两个连起来的正方菱形，其内有两只比翼鸟在飞翔，颇具意境。原昊凡第一天上完班，来到名人酒店楼下时，还看到酒店一扇窗户内，隐约浮现出两只白色飞鸟在追逐嬉戏，可惜只浮现了片刻时间。这个标志大约象征着人们世代对于自由的追逐，故而世代锦江宾馆窗内所出现的人影，基本都为男性，少了几分柔情。

关于这个寓意，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描绘，是临近夏至的父亲节深夜，他照例在名人酒店对面闲坐，忽然看到酒店四楼已经打烊的茶楼内，居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盘膝坐于窗前饮茶。其中幼者很是活跃，而长者则身形沉稳端庄，手中持书为幼者讲解着什么。这一幕令人惊异的地方在于：长者的头部与躯体比例很不寻常，头部约相当于常人的两倍大小，似是一名外星人。此种情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秘的麦田圈，像是一幅无声的寓意图画。

关于这幅教书场景所讲述的内容，很快他便有了自己的推论：在建军节那天早上，他的手机忽然出现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于同一个号码，只是他当时在洗漱没有听到。回拨过去时，却听到提示说：“您的手机尚未开通国际及港澳台业务。”查询一下归属地，发现此号码居然归属于台湾。

如果要开通港澳台业务，需要预付话费三百元，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开通此业务的想法，顺便给这个号码起了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台都”。根据之前董电话在停机状态下，依然能接收信息的经验，他偶尔也会发些信息给这个台湾号码。正常情况下，应该会收到提示说信息发送失败，不过此号码，却在发完信息后，报告石沉大海，很是奇异。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比如有一次，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整天的工作令他心力憔悴，于是发送信息给此号码说：“羸。”本来想说“累”的，又感觉负能量过重，于是改为了此谐音字。其构造类似于“赢”字，颇有些哲学含义：“羊”通“阳”，寓意着想要得到贝壳，自然会需要付出光和热。查阅一番字典，发现这个字的释义是羸弱、困顿，倒也算自己的真实写照。

当他发完信息，正准备小睡一番时，却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报告说，信息发送成功！这让他很是惊诧，于是尝试拨打此号码，提示声却依旧如常。又发了条信息过去，一分钟后，再度接收到信息报告，然而报告的内容，却是信息发送失败。第三次发送信息过去时，则回归为往常，没有任何信息报告传来。

在建军节这天，因为一条内容为“羸弱”的信息，而使得台湾号码发生异常，这使得他不禁联想到“小我”与“大我”之间的矛盾，正如同台湾与大陆一般难以调和，然而想象力的新军，却可以找到新的解决方案。至于此新军的“军魂”是什么，很快他便收到了相关提示：在8月8号夜晚，正当他熟睡之时，一个来自湖北恩施的号码，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骚扰电话，而当他清晨起床发现此未接电话，回拨过去时，则一直提示占线无法拨通。不过如有遇到比较特殊的纪念日，此号码便会偶尔接通，尽管没有人接。

恩施自治州，紧邻巫山与神农架，有“世界硒都”之美称，还有享誉世界的恩施大峡谷。峡谷简称“渊”，强烈的视觉震撼能使人产生一种神秘心悸的感觉。其形质如同两地相隔的恋人，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而峡谷之内的奇异景色，与“硒”字也有相似含义。硒元素在命名时被起为“selene”，寓意希腊语“月亮”，人体主要存在于肾中，可谓先天之本。据说这里有世上最难修铁路，“条条大道通罗马”，如果将成都比作罗马，那么这条终极大道，的确很值得拜访。或许，董明杰是希望在恩施与自己见面呢？他在心中暗自猜测起来。

此恩施号码于8月8日打电话给自己，也有一定象征含义。“8”，从字形看，像是一个美丽的蝴蝶星系：两个星系之间，似乎紧密相连，却又各成空间，如同永无止境的深渊，徘徊在幻想与现实的循环中。而且自己的生日也是八月初八，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其相连？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便再难以安宁，加上四个月的保安生涯，使他积攒了不少资金，也是时候开启新的征程了。所以董明杰8月29号生日刚过，他就辞职搭上前往恩施的列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临行前，他还背着行囊，在城市名人酒店门前驻留了许久。这天的酒店窗帘格外平静，唯有四楼茶厅的一扇窗内，出现了位身穿白色裙装的女子，手持口风琴吹了一首曲子，像是在为他送行。尽管听不到声音，可他耳畔还是回响起那首十分经典的口风琴旋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前往恩施的路上，他再次有些踌躇起来：接下来自己应该驻留哪座城市？此刻的他，心中首选都市便是深圳。这里距离梧州不远，方便探亲，而且前阵子，他的手机还分别收到两条未接电话，这两条来电归属地分别是深圳与惠州，都属于奇异号码范畴，因为它们同恩施号码一样，都会有一些异常的提示信息。

深圳与惠州，两座相隔不远的城市，风格却迥然不同，似乎象征着恩施大峡谷的两渊。深圳是一座很年轻的国际化大都市，刚举办过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此运动会LOGO像一弯七彩的海滩，很是能代表深圳文化。而惠州，则是居家文化的极致，有惠州西湖这种古典名胜，也有诸多岭南美食。两座城市一动一静，恰似在辽阔海洋与宁静湖畔之间摇摆不定的自己。于是此时的他，便规划了一条这样的行程路线：恩施-柳州-梧州-深圳-惠州。心想自己走完这几座城市，接下来何处落脚也便有了答案。

而他的旅游方式，也很是独特。每当来到一个新的地方，看到有趣景象，他便掏出手机，给那几个奇异号码拨去电话或者发送信息。作为回应，这些号码的提示声会与平常有些不同，短信回执也会在某些特殊时刻忽然传来，给予了他丰富的联想空间。在这些奇异电话中，原昊凡对于深圳号码可谓情有独钟，给之起名为“圳深”，意味着睡美人被自己诚意所惊醒，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拨打此号码。另外其语音提示也特别悦耳，不像其余电话都是中年男女声音。

看过恩施大峡谷，来到柳州后，他却不怎么想继续进发了。过往一幕幕遭遇在脑海浮现，再联想到遥遥无期的新世界，他的心中一片黯然。于是颓废的他，整日整夜待在网吧里，等待着中秋节到来，希望能发生一点奇迹。

奇迹显然没那般廉价，他在柳州待了好几天，生活却依旧如常。不过在9月9号白露这天，正当他躺在网吧椅子上发呆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提示收到一条未接来电，归属地为京城移动。经过一番实验，他确定了这又是一个奇异号码，于是给之起名为“北奇”，尝试为此号码下起了定义。

年初时在柳州，有一个京城联通号码初次拨打自己电话，意味着京都开始联通各地，如今中秋时节联结圆满，可以开始移动了，所以自己便认识了另外一个京城号码“北奇”。也就是说，京都将不再固定，而是会跟随自己行踪而移动。那么自己该移动向何方？似乎，京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跟人文环境也很是符合。

心中有了决定，他的状态也好了许多，收拾一番行装，便坐车来到梧州过中秋节。当他来到广宇花园楼下时，已经是中秋节前夕。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楼内窗户，眼前就忽然出现一道淡蓝色靓丽身影，逢面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很快他就认出了此身影的主人，正是董明杰表妹。此刻她穿了身浅蓝色裙装，眼神略显冷漠。对于她的问话，原昊凡只能回答说：“我想找董明杰…”然而他的回答很快就被打断：“不都告诉过你她跟老公去成都做生意了吗？你现在每天盯着的是我家！你这已经严重扰民了！我可以去告你的你知不知道！瞧你这长相，也不怎么样啊，怎么好意思老缠着人家不放…”

这位女孩似乎很爱讲话，连续训斥了十几分钟，使得原昊凡哑口无言。这时远处驶来一辆广东牌照轿车，从车内走下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与董的表妹很是熟络。简单了解一番情况后，他便开始用一口流利的粤式普通话加入了劝退阵营，场面温馨和谐无比。足足聊了有半个多小时，表妹这才依依不舍地说道：“快从哪来回哪去吧，要是让我明天再看到你，肯定报警不留情面！”随后便坐进车内，与中年男子扬长而去。

关于这位忽然出现的广东男子，原昊凡心想，这应该是董传达给自己的某种信息。广东与广西，就如同深圳与惠州，移动与联通，皆是峡谷的两渊，相互依存而又天各一方。在这个万物皆被染为银色的中秋前夕，两者终得相聚，这其中自有一种玄妙意境，可意会而难以言传。

9月12号，阴历八月十五，一个很吉利的日子。原昊凡再次来到广宇花园楼下，期待着能看到董明杰身影。然而小区内各窗户安静无比，丝毫不见有任何异常。没过多久，董明杰姑父母出现了，照例一番严厉斥责后，其姑父忽然又补充道：“你为何总给我们二人拨打骚扰电话？你这是严重扰民你知道不？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报警了啊！”这使得原昊凡略微有些尴尬，原来自己经常发短信打电话的小d与DD两号码，居然是姑父母的？此时他忽然很想问一下这位姑父：“你是如何做到手机号码欠费100多，却能至今依然不停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