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之八（上-2）

断章之八（上-2）

吴郡，姑苏蓝家，云深不知处，寒室，蓝曦臣肃然端坐案前，六寸长形木盒之中，一条折起的抹额，无声无息地封存了近四年之久。记忆回溯，四年前，从兰陵回来之日，蓝曦臣就跪在了雅室之外，原因无他，就是蓝曦臣的抹额不在了，蓝启仁气得差点背过去，厉声质问。

“曦臣，你的抹额呢……”

“我，送人了……”

“你，送给谁了……”

“颍川郡公府，燕家二公子，天策元帅，燕清瑶……”

“曦臣，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

“吾心匪石，不可转也……”

之后武林传出两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一则，金家宗主金凌，留书出走，将金家之事交托江澄与魏无羡，不知去向，同时姑苏蓝家弟子蓝思追亦留书一封，下落不明。另一则，比之更为令人惊讶，姑苏蓝家宗主，蓝曦臣，触犯家规，大逆，幽禁闭关，静思己过，暂卸宗主之位，蓝家一应事务，皆由蓝忘机代管。

蓝忘机深知个中隐情，不忍兄长一人承受，一连传书数十至颍川郡公府，然而中垣战乱，燕清瑶统兵北境，四处征战，所有信函皆石沉大海，未有一封回信。

四年期间，蓝忘机，魏无羡，定期探望，并且将所有的讯息悉数相告，蓝曦臣默默聆听，时而静心一笑，更多的时候，却是微微皱眉，忧心忡忡。就这样固执地坚持了又一个四年，如今解除蓝曦臣的禁锢，放他出关，一来，是蓝启仁表面不悦，实则心软，二来，也是不得不放，因为新帝佐奕亲临云深不知处，指名要见蓝曦臣。

寒室，封闭的门缓缓拉开，蓝曦臣起身正要行礼，却见佐奕手势示意，随后关上门户，一步一沉，走上前来，端坐对面，将两只木匣推了过去。

“朕此行，代一人而来，只为求一物，救一人……”

蓝曦臣愕然一愣，打开木匣，心绪猛地一震，仔细翻阅，第一只木匣，是蓝忘机当年的传书，竟然每一封都被打开看过，第二只木匣，是每一封传书的回信，还有三年烽火传信，不是记忆中的字迹，却是七年来熟悉的字迹。

“这些书信，怎么会在陛下这里……”（蓝曦臣）

“是朕下令截留的……”（佐奕）

“为何……”

“中垣战乱，大军征战，每一封传书，皆事关军机，就算他是燕清瑶，这些书信也不过寥寥数语，朕也要杜绝一切隐患，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变数存在的可能。”

“如今江山已定，陛下将书信送来……”

“因为，他快死了……”

佐奕冷冷一言，蓝曦臣斟茶的手蓦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晃了一下，洒在手上，烫红了一片，却是沉默着不知应该问什么，或者心怯惶恐，不敢去问一个为什么。

“泽芜君也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一个没有深厚武学根基修为的人，用六年时间，要学会另一个人二十多年的武功，还要文韬武略，用兵如神，杀伐征战，所向披靡，不付出非常代价，如何能成，更遑论这个人，曾经重创心脉，身带寒毒，一身皆是伤痛。”

语意朗朗，不言而喻，蓝曦臣手中的茶盏猝然落地，应声而碎，回思过往，他不是没有想过，似燕清瑶这般武学霸道之人，失忆的金光瑶是如何做到与他一般无二，只是他一直以为，金光瑶心思奇巧，过目不忘，总能像过去一样，寻求一些变通之法，可是他忽略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冷电寒枪燕清瑶，不仅是中垣武林榜首，更是三军统帅，他的功勋，是疆场血战拼来的，就算他有世家背景，也不可能有任何捷径可走。

“燕清瑶交代过，若是有人敢来云深不知处，求取此物，他就自绝心脉，所以唯有朕亲临一行，今日一人而来，无他人知晓。”（佐奕）

“为什么……”（蓝曦臣）

“因为，朕所求之物，是双株金灵芝……”

“在下明白了，七日之后，定送至东都洛阳……”

“你……”

“若是陛下需要一个理由，那么在下的理由，与陛下今日之行，一样……”

“国之栋梁，中流砥柱，当世英豪俊杰，保家卫国，平中垣之乱，安社稷之邦，抵御外侮，佑国之疆域，护卫百姓安泰，若是能救而不救，让其不得善终，朕愧对天下，更愧对君臣之义。”

“正如陛下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