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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二)

故里月

1

成元二十二年,洛阳城被叛军连夜攻陷。

被困于城中的百姓沦为鸡仔,一颗颗头颅被砍下时尚能在黑夜里发出尖厉的鸡鸣。

青青跟随帝军驻扎在城外,此时正顶着一脸的灰,手执匕首,与一只刚刚逮到的野鸡仔对瞪,动作稍稍麻利了些,便溅了一脸的鸡血。

“呸!下锅前还不安生!”

青青这样骂着,耳边听到了稀稀碎碎的脚步声,赶忙聚精会神,泥土地里也哗啦啦落了一地鸡毛。

“江副将,此次还真是委屈您了,要不是兵给不足,您还是去后厨打下手更好,免得别人说我因妒屈才。”

青青一听这废话,就用尽力气把自己爪子里光溜溜的鸡仔整个儿往这人脸上甩。

奈何那可怜巴巴的肥鸡仔只戳破了那人的一把素扇。

“谁要跟你计较,”青青除了一脸鄙夷还是一脸鄙夷,“覆大谋士,您还是赶紧想出一个破城之计吧,别杵这儿跟我贫嘴了。”

覆卿年摇摇头,一身白衣被夜风吹动:“已经晚了,敌军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人全死光的洛阳。”

“那也得想办法把洛阳攻下呀!难道就这样让叛军于一方称王?”

“自然不可,”覆卿年用他那被戳出一个大口的素扇拂去白衣上的灰,“圣上也等不起。”

青青不想继续听这些废话,提着鸡仔准备往火堆方向走。

覆卿年望着青青渐远的身影,愁绪跃上眉头。

大燕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先帝在两月前遇刺身亡后,洛阳城就被叛军围攻,七天内洛阳彻底沦为新国之都,生生被叛军从燕国中割离。

熬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的洛阳城……除去尚且苟活的叛军,可还有活人?

青青用树枝翻动鸡仔,昏迷中的鸡仔仍用它残余的求生本能挣扎着,火光映在青青脸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三哥江砚过几日就要来洛阳与他们回合,而且在三哥寄来的书信中,他的语气非常着急,甚至可以说是焦灼,就像在火上烤着的蚂蚁。

2

深夜蝉鸣,覆卿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身去帐外吹吹风。

火光依旧亮着,青青顶着两黑眼圈守在火堆旁。

“怎的还不睡?明早醒来又没精神了。”覆卿年坐到青青旁边,用薄衣裹住自己。

“你不也没睡?”青青看了看他,又望望四周。

“自从来了这洛阳后,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样,天一黑我就睡不着,安心不下来,”覆卿年拿了一根树枝插入火堆后,紧握住青青的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生怕自己没防住,就见不着明早的太阳。”

“都一样,我也没好到哪里去,”青青揉揉眼,尽显疲态,“来洛阳这一趟,我真的已经心生退意,打死我我都不要再碰兵刃了,我到底还是个平庸之辈,只想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我只想要活着。”

覆卿年没有再说话。

如今大燕风雨飘摇,内有叛军,外有梁国虎视眈眈,苗疆亦是蠢蠢欲动。新帝稚嫩,又不是像先帝那般英明果断、值得追随的君主,江家作为被先帝一手提携上来的新贵都已经开始动摇,他作为覆家新任家主亦是萌生退意,更何况,覆家先祖本就不是燕国人,他们这些覆家后辈又何必要愚忠?

他不是没有想过联合江家一起叛主,只是如今算上覆家、江家还有洛阳城内叛军全力,要与整个大燕王朝相对抗还是个问题。

若是算上梁国的力量……

不可。梁国虽对燕国觊觎已久,但覆家先辈曾背叛过梁国,投靠梁国未必能有个好下场。

怎么选都是错么……

3

“覆卿年!快醒醒!叛军降了!叛军降了!”青青的声音响彻天际,林中鸟连连惊鸣。

“噢!”一个裹着薄衣的圆球从营帐里滚出来,沾了一身土:“确认是真,不是叛军讹人?”

“没有作假,叛军都饿得只剩骨头了,一见到我们就跪下来求汤求饭,还有几个饿鬼吃得太急,愣是把自己噎死了。”青青赶忙扶起他,给他递了碗水,覆卿年朝她看了一眼,青青皮肤黝黑,脸颊两边的肉微微往里凹陷,两眼皆布满血丝,明明是花一般的年纪,看上去却老了十多岁。

“走,过去看看,”覆卿年一边望着青青,一边喝下水,“除了叛军,应该没有其他人活着出来吧。”

“有,”覆卿年听完立马喝光水,直拉着青青向人群奔去,青青知他着急,继续说道,“是个老妪,就这一个人。”

青青说完就掉了泪,覆卿年亦是悲从中来。

他竭力压住心中的痛楚,故作镇定:“至少还有一个人……”

“是啊,至少还有一个,”青青呢喃道,这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变了脸色,“今儿早上天还没亮我三哥就到这里了,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我三哥那样的表情,就像……就像……江家没了一个人——”

“不许胡说!”覆卿年脸色铁青。

“好好好,我不说这么晦气的话,”青青只好改口道,“就是……脸色特难看,我并没有听说过三哥在洛阳有什么相熟的人,所以我见他那副模样,心里有些害怕。”

3

青青虽是覆卿年未过门的妻子,覆卿年亦对江家人了解甚多,但他从未见过青青这个口中的三哥,最多只能从青青那里略知一二。

青青的三哥是个怪人。

性情孤僻,资质也平庸,没做成什么大事,亦没什么大志,一直打光棍,这样一个人单独拿出来说看上去倒也不奇怪,只不过放在江家这个人人皆热衷于追名逐利的环境里,未免太格格不入。

就连青青都要比他实际太多。青青一开始愿意与他结下婚约,并不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而是因为看重覆家在燕国的声望,先帝愿意扶持江家,做中间这个媒人,青青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便爽快干脆地答应了这门婚事。只是他们二人都没料到日后竟对对方生了情意,现在想想倒也算是比一般人幸运。

还未走进人群中,覆卿年就注意到一个人。

此人身上有很重的书生气,眉眼间尽是风流多情,但看得出来是从军之人,从身形、走势就能知道,若是在夜里,在月光下——此君与孤影成对,恐怕是个人都要看痴。

一看就是个情种。覆卿年在心里冷哼一声,这应当就是青青口中的三哥了。

“三哥!”青青对着江砚挥手,江砚见到她,与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就向她走来。

“青青,好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江砚笑道,又转身仔细端详覆卿年,“久闻覆家家主盛名,果然如传闻那般,是个杰出的人。”

“青青,我已经同你们军中的将领协商过,我会同你们一起入城。”江砚神色坚定,毫不动摇,覆卿年不由得心中一阵激荡。

他的直觉告诉他,洛阳城内有江砚一定要找到的人。

他突然间感到神伤,本能地握住青青的手。

青青看了他一眼,心神意会,没有再说什么。

4

“三哥,您怎么突然想着赶来洛阳?您也并不是受上面的人所托来这里的,难道是为了洛阳的故人?”

洛阳城内,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啃食腐肉的虫鸟与肥鼠,众人皆蒙面掩鼻。

“的确如你所想,”江砚跨过一具具尸体,仔细查看死者的面貌,“我要找一个人,或许……她早已经不在洛阳了。”

“是意趣相投的挚友么,”青青忧伤道,“一定还在的。”

“嗯。”江砚点点头,一抬头,就望见暴露在天空下的青石佛像。叛军被困于此的两月内,洛阳多有雨水,害得他们仅余的存粮都生了霉,城墙上长满了湿滑的藓,连这佛像也难逃风雨摧折,被磨去眼鼻,佛祖头顶鲜绿,挂着被雨水泡烂的发丝。

洛阳早已是被神明抛弃的废城。

但愿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江砚默默合掌,虔诚祈求。

“覆大谋士!江副将!这里还有个孩子!”身后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不止的哭泣声与急促的脚步声。

青青心里一惊,快步赶到一片乱砖瓦堆,只见碎瓦之中一张小小的惊怯的脸被暴露在天空下,将士们都急忙上去徒手扒砖瓦,全不顾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又被扎破。

青青亦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她卖力地挖着,恍惚间她又听见谁尖利的哭声,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两掌间都传来扎心的痛。

孩子被救出后,青青一群人仍没有休息,他们继续在洛阳城里搜罗着,直到夜深时确认洛阳内已无活人才回到城外歇息。

今夜或许能睡个好觉。青青这么想着,胃口也好了许多,直接解决了两碗米饭。覆卿年见此又忍不住嘴贱道:“现在就吃这么多,以后要是到我覆家岂不是要把覆家整个祖业都给吃光了?”

“哼,覆大谋士,我从江家带过去的东西就够我吃几辈子,还需要让您这尊大佛日日劳心劳力?您要真嫌弃我,也行,那张纸回京城就直接烧了,放着也是占位,碍眼。”青青欲起身离开。

“等等,方才光顾着高兴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真被埋在那堆东西下,单凭他自己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覆卿年忙起身拉住青青。

“这很好解释,那孩子之前都能逃过叛军追杀,只是刚好在这几天内不巧被抓到,然后就被埋了,也算他命好,没被我们漏掉,”青青欲抽袖,“你松开!”

“倒也能解释得通,”覆卿年松开手,两臂交叉抱胸,“你三哥呢?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我三哥……不清楚,他的事我不怎么问,”青青蹲下身拾碗,“况且他比我大好多,也算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不过我猜,他要找的那人很有可能是个……”

“女人,”覆卿年笑道,“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5

第二天早上天亮后,众人开始准备再次入城。

“带上那个老妪。”覆卿年见昨天那个死里逃生的老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打算让她带着他们进洛阳城一探究竟。

一路上老妪都没怎么说话,问她时她都只是陪着笑脸,毕恭毕敬地喊着“官老爷们”,此外从她嘴里就撬不出别的话。

众人皆费尽脑汁,欲撬开这老妪的嘴,生怕她是叛军的细作,又得处处留意——不知洛阳城里是否还藏着其他贼人。

青青与江砚呆在城外。

“三哥,你能告诉我,你来洛阳要找的人是谁么,”青青在湿黏黏的泥上拣选能烧的树枝,“你至少可以同我说。”

江砚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你怎么又想到这事?你与覆卿年的事定下来了么?”

“她是一个很生动的人,对吗?”

青青锲而不舍,用刚拣好的细枝条轻打江砚。

“对,”说到这里江砚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只不过……我此次来洛阳,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确认她还安好,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为何,”青青讶然道,“既是三哥你爱慕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于三哥而言,只要喜欢这个人就够了不是么?你又不是我……”

“青青,没有那么简单,”江砚柔声道,“这几年我们聚少离多,大多时候只能用书信联系,我甚至都快忘了她的模样,我怕现在自己只是喜欢幻想中的她,而不是那个真实的人。”

说到这里,江砚停顿了一下,他垂下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已经对这个人没有那么执着了,能够与她共同拥有一段时光,足矣。”话完,江砚眉目舒展,笑着看向青青。

青青迎向他的目光,噘嘴微笑着思索一会儿,欣然道:“真好。”

她又不自觉抱怨道:“覆卿年这个混蛋!我跟他一提起你,他就变着法地取笑你,真是可恶!三哥你明明那么好,他还老说你的不是,等他回来我就臭骂他一顿,让他以后见了你都得缩着脖子走!”

江砚见青青如此,忍不住大笑:“可你不是喜欢他么?”

“喜欢?哼!我图他什么,还喜欢他!换一个人都不会把我气成这样!”青青大怒,气得脸都变形了。

江砚淡笑着,不再回应。他将青青留在原地,转身去照看在营中休养的流民。

此时正值盛夏,野生的石榴果实挂着未干的雨水垂在枝头,晶莹饱满,他用手别过树枝,走入面容愁苦的人群。

鸟声清脆婉转。

正当他准备屈身帮忙生火时,他突然感到一道目光直扎他的后背。

他回头,直对上一双颤抖的眼睛。

眼前的女子脸色蜡黄,面庞瘦削如刀。

他隐约想起自己曾在洛阳见到过这张脸。

那是一张——写满愤怒与倔强的脸。

6

成元十七年,洛阳。

“江上郎,与我诉衷情……”

一个扮作男子模样的年轻姑娘骂骂咧咧地跳到台上,一把拉住唱曲的秋水:“这女的,姿色还可以,爷今儿就选你了!”

坐在一旁弹琵琶的小花被这眼前的突发状况惊了一下,正要用力举起琵琶砸向那姑娘时,一把浑厚沙哑的嗓子叫住了她,她吓得抱紧怀中琵琶,缩回原地。

小花抬眼望去,一个手执素扇的温柔男子两三步登上台,制止住了那个撒泼的姑娘,众看客齐鼓掌,茶楼一时喧闹无比。

小花在掌声中呆若木鸡,摁住琵琶弦的手指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弄出了血,火辣辣的疼。

她不由得心情烦躁,趁这满场躁动未停,急急忙忙下台回梳妆间寻膏药。

药粉抖落至伤口上,小花疼得直掉泪,她气急败坏,若回家母亲见她误伤自己,肯定又得对她一阵毒打。

“需要添把手吗?”门尚开着,为茶楼写书的陈伞懒散地靠在门框边,朝她挥动着手里的布条。

“要要要,小陈你快来帮我,等会儿我还得上去,不能因我一人耽误了大家,”小花忙点头,“你可真是个福星,哪里有麻烦就有你帮衬着,掌柜应当多给你些钱的。”

“那倒不必,”陈伞低头给小花受伤的手指缠上布条,不紧不松,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出差错就是对我最好的庇佑。”

“只不过……”陈伞没有直接离开,认真酌思道,“那个扮做男子的姑娘来茶楼不是一次两次了,怎就今天突然闹成这样,还好有人出手相助才没出岔子,我只怕以后不会每次都像今天这般幸运 。不过你放心,掌柜正在想办法,肯定不会出大事的。”

但愿如此,小花默默想着。

后来确实如陈伞所说的一样,那泼辣姑娘没有再闹,但令她惊讶的是,之前那位仗义相助的男子后来竟次次都跟那姑娘坐在一块,相谈甚欢。小花本就看不惯那姑娘的做派,对那男子尚存几分敬佩与感激,现在只觉得被这二人狠狠愚弄了一把,心中羞愤难平,一见着那意趣相投的两人便拉下脸来,直到心大的秋水开嗓时方能收敛思绪。

于是秋水老拿这事儿同她打趣,她心中燥乱难定,每每敷衍完几句后就全心练曲,不作他想。

小花一直有个愿望,她想早点学好弹琵琶的手艺,早日攒下名气,好自成一门,不必白耗青春。

因此她不想在那之前出任何意外。

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一日大雨瓢泼,来茶楼吃喝的人也少了大半,大堂内分外清静,小花的目光从那外边的细密雨丝中收回,她怀抱琵琶,定神望着堂中落寞等候的公子。

雨太大,那姑娘怕是不来了。

小花将琵琶轻放在椅上,回到梳妆间,从前些日子陈伞送给她与秋水的口脂中翻出自己的桃红色口脂,对着铜镜淡抹几下,又急忙折身回去。

她登台抱起琵琶,轻轻抚弦,待她抬起头时,那姑娘被淋一身雨水,照常着男人衣裳奔向那公子,公子立即起身,替那姑娘披衣,二人欢笑着落座,琵琶声起,酸涩动听。

曲终,秋水直夸她今日艳色逼人,她心生欢喜,开始日日淡涂口脂,琵琶手艺日渐纯熟。

小花每天算准时间,积攒精力练曲、识字,日子一长,甚至连精通诗文的陈伞也鼓励她学些官场文章,以文识人,弹的曲子才能钻进人的心里。她深受激励,连带着教邻家的爷孙二人习字,小孩聪颖,童言无忌,还许诺长大后当个大官,报答她一辈子。

生活越加滋润,只是每每见到那泼辣姑娘和公子时,她还是本能地摆出一张臭脸。

后来大概是因为那姑娘嫌弃路远天热,没有再过来,那公子只一人独坐听书,但小花仍旧天天涂着桃红色口脂,拉着脸弹曲,弦声愈发嚣张,往往气得那公子半途甩袖离座。

她见不得那二人潇洒恣意,故那公子越气愤,瞧她的眼色越不屑,她心里越得意。

母亲疼幼弟,日日都精算着她出嫁时能掰得多少好东西,便不再如过去那般对她施加拳脚,反用言语冷嘲热讽,方能寻得一丝快意。她没有反击,照常一点点攒下积蓄。

没过多久,那公子也不再来茶楼,小花依旧涂完口脂才上台,她的面容比往常柔和了许多,秋水开腔唱曲,她拨弦奏乐。

秋水唱到一句话时,她在那一瞬怔愣了一下,又匆忙平复心境,继续弹曲。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下台后,小花独自坐在铜镜前,镜中女子容颜姣好,特别是那樱桃小嘴,更是一扫寡淡无味。

口脂……她静静把玩着口脂盒,最终又把它盖上。

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可说。

又响起敲门声。

她抬头,陈伞顶着一颗光亮的头,站在门口,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陈伞是个怪人,除了替茶楼写书,他还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天天不亮就跑去帮忙掌柜搬货,现在已是酷暑,他却不分季节,无论春夏秋冬,从脖子到脚踝,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但人总得有个出汗的地方,他干脆就把发刮完,一出汗就用布擦去,干干爽爽,倒也不错。

“什么事这么急,”小花扶着他寻个地方歇息,“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陈伞松开右手,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中间鼓出一个小包。

小花伸出手,小心道:“我可以看么?”

“是给你的。”陈伞淡笑道。

“给我的?”小花讶然。

陈伞不言,一点一点摊开帕子,掌心躺着一对红珠耳坠。

“本来一开始是打算跟那盒口脂一块给你的,但怕被人察觉,所以才这么迟,”陈伞停顿了一下,“很衬你。”

小花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顿时说不出话,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不能收。”

陈伞的手还僵在半空。

“除非……”小花故作镇定,“你把袖子挽起来。”

陈伞了然,二人静默许久。

他将帕子放到一边,把左边的袖子挽上去。

待小花看清时,她立马把陈伞的袖子拉下来。

那手臂上是一条条或大或小的狰狞伤口,大概是剑伤,也有可能是刀伤。

上一章 《青雀》(已完结,1.0版本) 故里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