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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已完结,1.0版本)

故里月

这是一个反杀与被反杀的故事。

正文

1

茂密松林中,冷风卷雪袭来,她白着一张脸拢紧外袍,不自觉又一次仰头看天,天上无月。

她已在此地等候多时,那人若是失约将她晾在此处,明早日出时她只怕成了一座冰雕。

远方忽有熟悉的马蹄声,她忙追过去,风夹着雪直灌进她外袍里,来人见不远处灯火摇晃,大喝一声拉住马头。

马车停在她面前,她还未开口,车里便有一人走下,此人二十出头,衣着简练,腰配短刀:“让你久等了,车上有酒暖身。”

她“欸”了一声,将灯笼交于马夫,托起长裙爬上车。车内漆黑一片,她试探着摸到酒袋,拔开酒塞就是一顿喝。

那人也上了车,黑暗中她脸上涨红,那人接过酒袋丢到一边,将她扯入怀里:“这么多天没见面,实在想你想得紧。”

她犯了醉意,不作声,那人细嗅怀中暖玉扑鼻香,又在她身上一通乱摸,热血上头,外面又是黑灯瞎火,竟生出歹念,只手扯开她衣裳,向里头探去。

一个清脆巴掌声回荡在呼啸风雪中。

那人捂脸怒道:“贱人!都是做皮肉买卖的,怎就你一个装清高!”

“大人既知我是个生意人,方才为何糊涂了一阵,雀儿是你献给主君的人,可不是大人你能拨弄的。”她退回原位,从容闭眼歇神。

那人哑口无言,身旁有一佳人却不得碰,这一夜怕是难熬。

从姑苏到京城的路,再快也须得花上三个月的时间走完,这段时间那人屡次要动她,她连连喝退,待至京城时,那人早已没了风月情致,将她送到郊外一小院后,随意找了个去处泄火,方解怒意。

春寒料峭,她脸上微微泛红,静立于小院门前。泥土还未解冻,她踩在地上,稍挪动脚就能听到咯咯碎冰声,她想着这么多天车马劳顿,自己的骨头酸痛起来也该是这种感觉。

小院的大门总算打开了,迎接她的是一个被裹成圆球的老妪。老妪盘着一头干净的细面,一双小眼被脸上的垂肉挤在一块,整个人支着一根极细的拐棍在风中哆嗦:“来人可是青雀姑娘?”

她拿出一块被刻上祥云图案的剔透白玉:“这是主君赠与我的东西,应该不会错。”

“好,”老妪不紧不慢,朝院内唤人,“姑娘既然来了此处,今后就是主君的人了,做什么事都要注意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莫要累着一院的人一块儿受罪。”

她微皱眉,点了点头。

“主君今晚会来姑娘这里住上一夜……”老妪眼珠子一转,留意她神色,“姑娘千万要把握住,莫要让主君吃了个闭门羹,害得郎妾两人都不痛快。”

“青雀明白。”她只当这话是耳旁风,轻轻一吹就散。

主君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都不重要,愿意上她的暖床就行。

她走到自己的闺房,刚落座就捧起一盏热茶咕咕下肚,老妪在一旁看得额头直冒汗,欲出口教训时又念起主君的脾气,这姑娘再懒散也就是这一天的事,等熬过今晚,人也差不多乖顺了。

中午晚上两顿饭,她都只要烧好的清酒和炖烂的羊肉暖身。酒足饭饱后,她便拉来一侍女询问主君诸事,侍女一一道来,主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除去一个端贤主母是两家联姻,其余的女人都是主君从各地寻来的绝色,像她这样的南方女子也不在少数,但主君似乎只爱床笫之欢,男女情意从不放在心上,不管与谁共度良宵,一夜之后再见主君须得熬上三月,就连主母都不例外。

她听着侍女战战兢兢地讲完主君的事,

抬头望向灰白的天,没有再说一句话。

2

“我的人生无法再承受任何一次巨大的动荡,”年过四十的主君轻抚青雀那张雀斑星星点点的脸,“至少今晚,你能让我拥有一个好梦吧。”

这般充满疲惫的话语实在令她惊讶,她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知过主君是个暴烈的人,叫她千难万难都要伺候好,她向来是最懂得看人眼色行事的,但这番意料之外的话却莫名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寂寞与哀痛。

主君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依旧皱着,她小心翼翼地离身,待确定他睡熟后,方才松下一口气。

她探过每一扇门与窗,外面没有守夜的人,又颤着手取下腰上的香囊,倒出一个褐色小瓷瓶。

瓶里装着致死的毒。

她拔开瓶口的塞子,想起临行前的那个下午,树叶微微泛黄,绿色的河水倒映出一个男人和她的影子,那个男人一如既往地深吻她的青丝,在她快陷入他怀中的时候,把这个褐色瓷瓶放在她的掌心。

“快去快回。”

她忍不住开怀地笑出来:“好。”

想到这里她的手也不抖了,她渐渐靠近床边,将瓶口凑近男人的脸,一眨眼的功夫,褐色的毒液布满整张脸。

杀戮的快感急速上身,她没有就此收手,又从怀中抽出一把袖珍小刀,用尽全力割断年长男人的喉,鲜血喷涌而出,直射到她的脸上。青雀在这一瞬间惊醒,忙甩开手中的刀,平静之后又把刀捡回来,再捅,再捅。

她飞出窗,消失在夜色里。

天上无月。

3

毒太阳高挂天空,一辆载满酒桶的牛车停在竹篱笆外,牛车上的小孩满头大汗,急吼吼地把牛栓在榕树边后就冲进客栈里。

“姐夫,我阿姐回来了么?”大堂空空荡荡,没有人理会这个孩子。

“半年都快过去了,你那个阿姐还没回来,”一个露着滚圆肚子的老头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捧着一壶凉茶,醒目的山羊胡潇洒地逗弄小孩,“不知道这次回来会不会又弄得一身伤。”

小孩仰头瞪了山羊胡老头一眼,本打算好好驳一驳,又回想起阿姐之前每一次的刺杀任务都是以失败告终,其中几次还差点没了命,只好把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阿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小孩喃喃道,“这次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劝阿姐别再干这杀人的买卖,给再多的钱都不能做。”

“呵,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还是很准的,”一大口凉茶下肚后,山羊胡老头才慢悠悠地开口,“你那阿姐,就不是个能做大生意的人,不信你跑去外边瞧瞧,坐在金山银山上的人哪一个手里没有粘血?说到底,还是女人心肠软,下不去狠心。慈母多败儿,你阿姐也算是你半个娘,你在她手里长大,没法出头,不如早早跟了我,还能学点真本事……啊——”

山羊胡老头话音未落便痛呼一声,小孩死拽着山羊胡好一会儿才肯松手:“这废话你没讲过一千次也有五百次了,小心我阿姐回来拔光你的胡子!”

“你敢!你别忘了你阿姐的酬金还在我手上!”小孩打了个激灵,立马松手。

小孩往门外看了一眼,路边的树经不起烈日的炙烤,都丧着头,没有人影。

叹完一口气,小孩拿起桌上一壶水,咕咕喝下一大口。

“我都已经喊了大半天了,姐夫怎么还没下来?”小孩望向二楼最左边一扇门,门被关得死死的,里头没一点声音。

山羊胡老头见自己被忽视,满腹牢骚,正要开口叨叨叨时,外边传来熟悉的马叫声。

“哟,雀娘回来了,”山羊胡老头仔细眯眼,等看清楚后小眼睛一下子睁大,忙敲了敲小孩的脑袋,“毫发无损!你阿姐这回有长进啊!”

“你这是夸人还是在损人啊,”小孩直接对老头翻过一个标准的白眼,“我阿姐那叫‘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亡羊补牢你懂不懂啊!再说阿姐又不笨。”

话完,小孩面露喜色,不顾太阳毒辣,奔向门外:“阿姐!”

山羊胡老头无奈笑笑,目光移向二楼最左边那扇门。

“姐这不是回来了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桃酥,我赶到店里的时候,掌柜刚做好,挑给我的都是一整块,没碎。”

一个鼓鼓的纸袋在小孩面前晃荡,小孩乐不可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虽然上下四颗门牙还有一颗刚刚换好。

看来今天是个吉日,小孩暗想着,捧着纸袋跑入厨房,切好一整盘白切猪肉配上新醋,又翻腾着找珍藏的烧酒。

“琥叔,人我已经做掉了,给钱吧。”山羊胡老头惊得呛出一口茶水。

“你你你……你这回确定把人干掉了?”老头不敢相信,尽管他这回交代给青雀的仍然是最简单的刺杀任务,但这丫头却实在是一个不称职的刺客,每次都对刺杀对象圣母心泛滥以至于连连失手,他骂到唾沫横飞都无法让她清醒过来,可这一次——居然真的理智上身了?

“对啊。”青雀摊开手讨钱,淡笑道,“干成这事儿真是不容易。琥叔,我以前确实不争气,多亏您一直帮衬着,我才能有改正的机会。我这次的酬金啊,我必须分你一半。还有啊,这回我干好了,接下来我不打算干了,要人头的钱太凶,我怕是有这个命赚,也没命享。”

“哟……瞧你这丫头说的。”山羊胡老头觉出不对劲,但没说什么。他倚在桌边,从一个瘪袋子里摸出一把碎银,眯着眼清点半天,才分出两堆,再把其中一堆推至青雀面前。

“雀娘啊,咱好好说话,好好做事,做生意的时候不会忘记你的,”山羊胡老头悄悄把手伸到后腰,系在后腰上的袋子鼓成一个圆球,“这方圆十里内,就你的价钱最便宜,这事可就我一人知道啊……只要你肯继续干下去,不久就能买下城里的宅子,还要这破客栈作甚!剩下的钱,还能供小辛读书考功名,多为孩子想想,将来当上大官,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你不想要?”

“安安稳稳,我现在不就是吗?住这破客栈,也是我乐意。”青雀收好钱,又清点一遍,数额没错。

“这苦日子你过得乐意……”山羊胡老头从容不迫,又向二楼最左边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青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她回神过来时,忙从包袱里取出一袋茶叶。

“叔啊,今天我回来也累了,没多少精力招待您,这生意的事容我再想三天,三天后我再找您商讨一下,毕竟小辛读书还是缺钱嘛……”山羊胡老头会意,接过那袋茶叶,挥挥手捧着茶壶离开。

4

小孩把白切猪肉连醋和烧酒端上桌,坐到青雀旁边,刚要开口,就被青雀按住,青雀悄声道:“小辛,你今早起来到现在,见着你姐夫了吗?”

小孩摇头。

“不管他,先吃饭,”青雀动起筷子,突然亮起嗓门,“小辛啊,你看书辛苦,姐特地给你做了这盘白切肉,这猪肉多吃点才有力气。”话完青雀又往二楼瞟了一眼。

小孩连忙夹起一片肉蘸醋:“阿姐,这肉好香。”

“香啊,”青雀也夹了一片蘸醋,“香就多吃点。”

两人吃到盘里还剩一半肉时。

“小辛,你姐夫呢?还在外面没回家么?”青雀看看二楼那扇紧闭的门,奇怪道。

“姐夫——”小孩话还没讲完,厨房里传来一个男声:“丫头,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红烧猪蹄!

小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姐夫什么时候进的厨房?什么地方拿来的猪蹄?

青雀面不改色,往桌上添一个碗,倒上烧酒。男人端上一盘热腾腾的猪蹄。

“哥,”青雀挪位,贴坐在男人身旁,握住男人沾油的手,“天这么热,还劳烦你在厨房里忙碌,我舍不得的。”

“丫头,我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男人抽出手,揽过青雀的肩,青雀顺着他,头靠在他肩上,“倒是你在外边奔波受太多苦,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休息,尝尝我的手艺,这猪蹄呀,是我从城里酒楼师傅那里学来做,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好啊。”青雀夹起一块猪蹄,正要送到嘴边,不巧筷子一滑,那猪蹄一整块落到地上。青雀怒骂几声,一脸嫌弃地捡起猪蹄。

小孩、男人脸色皆变。

“哎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今天路上回来也不顺利,不知道触了什么大霉,”青雀抱住男人的手臂,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值得庆祝,琥叔让我去杀的那个人啊,我还没来得及干掉他,他就被府里的下人弄死在自己的床上,死相可惨了。这事我没让琥叔知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男人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那就好,咱不费吹灰之力,这钱就到手了,丫头,我就知道你心软,下不去手,这事我不会说的。咱先吃饭,吃完饭你把之前我给你那瓶毒药还给我,这东西咱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了?这是你特意给我的好东西,这回用不着,下回说不定就用着了。”青雀起身,夹了一个猪蹄放进男人碗里:“哥,厨房里还有解酒汤吗?我想要一碗。”

“有,我给你去拿。”男人离座,身影最终消失在厨房后门。

小孩不解,只好用眼神询问青雀。

青雀盯着厨房后门好一会儿,目露凶光。

她对着小孩摇头,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里边有一个褐色瓷瓶。

5

等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碗解酒汤。

青雀笑着接过,没有喝,她碗里放着一个啃过的猪蹄:“哥,你这手艺行啊,味道刚刚好,以后我就吃你做的猪蹄,城里大厨做的还不一定合我口味!

男人得意洋洋道:“那是,你要少油多糖,我就是按你的口味调的。”

说完男人就啃下猪蹄,青雀一边夹白切肉蘸醋,一边看着男人吃完猪蹄。

“哥,这东西还你,”青雀把褐色小瓷瓶放到男人面前,“我一滴都没用,你放回去小心点。”

“嗯好,”男人拿过瓷瓶,疑惑道,“嘿你不是说一滴没用吗,这瓶子怎么比之前轻了?”

“轻了吗……”青雀一脸平静,“哦我往你的猪蹄里加了一些。”

“你——”男人大惊,“你这条毒蛇!你竟然对你亲夫下手!”

青雀轻挑眉,示意一旁的小孩冷静。

“哼,还好这瓶子里装的不是毒药,”男人把一桌菜连酒打翻在地,待怒意退去,又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你没那个杀我的胆,你连杀只鸡都不忍心,更别说杀人,我没有必要浪费那个钱给你买毒药。”

男人一步步逼近青雀:“雀娘,你离不开我的,你太依赖男人了,没有我你还能依靠谁呢?”

他正要把手伸向青雀,眼前景象突然颠倒,晕眩之中昏倒在地。

小孩瑟瑟发抖,望向青雀,青雀面色一片死灰。

“蒙汗药,”青雀的声音冰冷刺骨,眼神若一潭黑水,寒气四溢,“只是让他睡一会儿,死不了。”

她把从猪蹄上啃下的那块皮肉从碗底下取出来,直扔到男人脸上,手法很准。

“小辛,我差点被这畜生害死。”

如果不是她存了要那主君必死的心,多补几刀,现在在逃亡路上心惊胆裂的就是她了。

6

趁男人还没醒过来,青雀又赔上一包茶叶把他倒卖给了山羊胡老头。

一包茶叶,是牢里死囚的价钱,毕竟京城里的“大人们”总需要一些替死鬼。

“丫头长本事了啊,这回琥叔也不能小看你了,”山羊胡老头临走前把一袋碎银交给青雀,“这剩下一半的钱本来就是你的,叔没资格拿,记住叔这句话,女人离开男人,这好日子才刚开始。”

“今天,是个吉日。”

山羊胡老头离开后,青雀清扫完地上一片狼藉,又气喘吁吁地跑进二楼最左边的房间。

小孩站在刚才的饭桌旁等了大半天,才看见阿姐从房间里出来,不,阿姐手上还有什么东西,阿姐一脸惊怒,把那东西扔下楼,小孩从地上捡起,是个红肚兜,不是阿姐的。

“阿姐。”小孩抬起头,露出一抹忧色。

“小辛,我现在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青雀皱着眉,神情恍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他觉得不满意、不高兴,他才会这样对我?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应该有过的,不然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人厮混?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那样的事。”

她的回忆充满甜蜜,毫无男人鄙夷她、背叛她的前兆。

或许这才是谎言的真实面貌。

7

这天晚上,大雨滂沱,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青雀点燃蜡烛,烛光摇曳,一如无休止的雨。

她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清晨,也是下着很大的雨,她从一座废弃的荒庙里偷偷逃出来,那座荒庙里还有一个沉睡的女人。

她被雨淋得全身湿透,雨水的寒冷渗进她的皮肤里,叫她不停打颤,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她还是一直奔跑,跌进泥水里,还要继续跑,没有方向。

就在一个月前,一个狼狈的书生躲进庙里,女人帮他逃过外面的追杀,书生又在庙里多呆了几天,这几天她都只能藏在角落里不能出来,因为女人不愿意她被那男人看见。

女人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但那不可能实现。

书生离开的那一天,她故意不听女人的话,偷偷跑去看那男人的模样,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强迫自己记住那个人的模样。

书生离开后,女人满心欢喜,满心期待,一天天过去,女人的希望不减反增,甚至开始说起胡话。

她忍无可忍,头一次与自己的母亲对骂。

“你以为把我藏起来,不久之后他念着你的恩情来找你,你做梦!”

回应她的是一记耳光。

“你要抛弃我,相信那个男人的鬼话!这么多年只有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宁愿要听一个陌生人随口提的诺言,也不肯听我的劝告?”

“因为他的话好听,”女人转过身,她看不到女人此刻的表情,“你总爱说让我生气的话,可是他甚至不用开口,光是看着他在我面前,我就很快乐。”

所以宁可被骗得所剩无几,也要继续活在梦里吗?

她实在是太过失望,于是在那个阴冷潮湿的清晨,她开始了几乎长达一生的逃亡。

懦弱、欺瞒、期待通通从她的枝条上被修剪下来。

后来她遇到了他,她头一次感到如临大敌,慌乱地挣扎、试探甚至是远离,她做了好多努力,可是他只用一个非常随意却无比真诚的举动,打败了她。

她头一次心甘情愿成为他人的手下败将。

“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有我,我们一起分担。”她终于收起身上的刺,终于能够拥有好梦,终于不用夜夜提心吊胆。

或许过去的一切都该学会释怀,都该学会遗忘。

那个男人的面貌,也在她记忆的海洋里渐渐模糊。

伴随浩瀚爱意而来的,是她没有来由的、泛滥成灾的同情心。

她给出的价格虽低,但每次下手前,她都本能地认为将要被她杀死的人也有自己的无奈与痛苦。她本来就是一个黑白边界模糊的人,这样的直觉让她无法成为合格的刽子手。

那天晚上她原本也是打算糊弄完后就离开的,可是当那位府邸的主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断那人的脖子。

那是她噩梦的源头。

那个人终于死在她的手里,死状惨烈。

一切都结束了,她将获得新生。

(完)

PS:作者本人轻置玉臀,这个故事的剧情好不容易才想出来,是一个好故事,1.0版本之后肯定还要再加以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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