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个短暂的周末过去了，学生们又回到了学校里，接受“教室和食堂两个炼狱的摧残”——东风荡这么告诉东风浩。

　　东风浩不信，因为天华共和区的学校标准比军队还好，军队一天只保证一顿饭有大肉，而学校里只要花钱买就可以顿顿吃肉。

　　“早安啊，东风荡同志。”赤红朝稍稍弯下腰拍了拍东风荡的肩膀说道，“周末怎么样？作业写完了吗？”“废话，没写完我敢来吗？哈哈。”东风荡笑着回答。然而事实是东风荡周末忙着接受突击训练，差点忘了作业这事，在周末的最后一个晚上才想起来，于是拉来了哥哥和哥哥的排一起写了一个晚上，然后东风荡再把作业誊上作业本。东风荡第一次听到了哥哥如此频繁地骂脏话。

　　学校门口的狭窄的车道依然这么拥挤，没人知道为什么格谢雨这个非常有钱的私立集团为什么把自己下面的学校安排在这么一条街上——对面是大量车库改的店铺，卖杂货的卖小吃的都有，完事每个方向还只有一条车道。

　　家长们骂骂咧咧地好不容易开车挤到学校门口把孩子放下，又骂骂咧咧地开车挤出这条拥挤的街道。孩子们依然悠哉悠哉地走近学校里，想念着家里的饭菜。一切是那么正常。只是学校对面的店铺似乎关掉了几家，但没人关心。

　　对面的店铺里埋伏着大量士兵——半个平安军武支的中队和一个少个排长的蓝图军的排，里面还有拆了遥控武器站和高射机枪的步兵战车和坦克。

　　“夸、夸……”班主任子木·灵正穿着高跟鞋，在学校走廊的水泥地上踩出了怪兽入侵一样的声音。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翻着课本或写着什么，好像刚才的打闹、吵嘴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事。

　　“嗯哼，嗯……今天我们来了位新同学，现在在校长那里，大概五分钟后过来，大家准备欢迎。”子木灵正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并不是因为情感不真挚，而是她真的老了，全身几乎都僵硬了，手臂上的肌肉松弛，荡在骨头上，要不是穿着宽袖子的长衫，一般人看不出来。

　　一听说来了位新同学，大家都非常期待。“会不会是个漂亮妹子呢？”角落里的人窃窃私语着。“最好是那种喜欢卖萌的萝莉。”“可能会是个高富帅吧。”男生女生都在议论着，猜测着这位新同学的性别、长相、身高、生辰等等，几乎一切。不过男女生都或多或少的犯着花痴。

　　只有东风荡知道五分钟后会进来个“什么玩意”……怎么说呢？东风浩长相虽然不是很帅，但至少“有点意思”。至于有多少“意思”，这个真要看个人感觉了，东风荡觉得自己哥哥比较帅，但别人就真不一定了。而且，东风浩身高十分尴尬——一米六四，比东风荡还矮了三厘米。“东风浩是挺帅的，就是不够高。”这是东风浩曾经暗恋的一个女生的话，碰巧被东风浩知道了。也巧，没来得及问这句话重点在前半句还是后半句，东风浩就被调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赤红朝，男，一米七五，长脸，篮球、长跑、《火药战线》……子木·羽，男，一米七一，微胖，足球、《我是坦克兵》……”东风浩有些紧张地走在走廊里，心里默背着资料。这些资料是东风荡提供的，再配合蓝图军内的心理战人员予以分析，最终得到了中等二级八班的几乎所有人的性格特征资料。东风浩的任务是尽可能快地与同学混熟悉。年级主任在一旁严肃地讲着官话：“好好学习啊，进入我们格谢雨学校不代表你就可以放松了……”东风浩一句没听进去。

　　“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同学——东风浩。大家欢迎。”子木灵正介绍着刚刚跨进教室的东风浩。

　　稀稀拉拉的掌声。“靠，男的。”“没劲。”东风浩的出现似乎让一群等着看美女的人失望了。

　　“大家好，我姓东风，名浩，浩荡的浩。我呢，瞳孔和大家不一样。”东风浩按照安排好的模块介绍着自己，他摘下特质的偏光眼镜，露出自己的紫色瞳孔，“我是末安族人。大家应该知道末安族的民风——纯朴友善。所以我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也希望大家不要因为种族而歧视……”

　　东风浩的讲话是早就排演好的，底下听众会有什么反应、怎么应对、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哪些地方严肃哪些地方轻松，心理战部队早就安排好了。东风浩靠着三分钟左右的自我介绍赢得了同学的欢迎。

　　没有人注意到东风浩除了背了个书包手里面还拎了包沉甸甸的军绿色帆布袋——里面是东风浩的DZ-07甲式自动步枪以及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十二个桥夹的子弹和一百发左右散装子弹。东风浩不合身的校服里还别了一把SZ-15式手枪和三个弹匣，书包里还装了一盒各型子弹。

　　“我K……嗯，见没见过遥控武器站啊？！”东风浩的排的排副差点没忍住骂人，“你给拆成这样，还用个毛线啊！？”排副手里捧着一个“插了根管子的鸡蛋”一样的东西——这就是遥控武器站。平安军的士兵没怎么见过这种“高科技”的玩意，真当鸡蛋一样拿工具“乒乓哐当”地给拆喽。“仕弓！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边上的士兵劝着。

　　蓝图军和平安军少有的合作夹杂着些许的火药味。排副骂骂咧咧地和蓝图军的士兵勉强把遥控武器站修好了。

　　东风浩和东风荡也没见得轻松到哪里去。上级给了他们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有意无意间向同学、老师透露即将开战的消息，但是不得直接亮身份。这点其实完全没必要强调，你走大道上撞见一人在那嚷：“同志们！我是哪个哪个军的！马上开战了！”你会信吗？

　　东风荡一如既往地手托着脑袋勉强听着课，而东风浩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趴桌上睡着了，旁边几个同学悄悄掏出手机拍下照片。“他妈起来嘿！”东风荡实在看不下去了，“啪”一下课本直接冲东风浩的脑门飞去，嘴里小声骂着，极力不让老师发现。

　　东风浩吓了一跳，“腾”一下子坐起来，右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平常挂着枪套的腰带早已被取下，东风浩手扑了个空，撞到了椅子边缘。骨肉和木板的碰撞提醒着东风浩现在的他是个学生。东风浩看了一眼边上的东风荡，耸耸鼻子，东风荡扮了个鬼脸回敬。东风浩揉揉眼睛，强打精神，假装听课。

　　难熬的一天过去了一半，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似乎是解放的号角一样把学生从深渊中拉出。“开饭开饭！”东风浩站起来伸伸懒腰，却被周围同学的反应愣住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吃饭也不跑？”东风浩只能随大流地慢慢走着，边走边小声问道一边的东风荡。东风荡苦笑一下，回到：“过会你就知道了。”东风浩也没多问，跑去了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东风浩、东风荡以及军方都希望隐藏浩荡两人是兄弟这件事——不承认也不否认，毕竟在格谢雨的地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一旁的赤红朝拍拍东风荡的肩膀道：“嘿，那个新来的跟你一个姓，又都是末安族的，你们是不是亲兄弟啊？”东风荡笑笑：“你可以使劲想象。”然后赶紧转移话题，“你说这个新来的吃了我们学校的饭会不会……”

　　东风荡不亏是赤红朝的好朋友，赤红朝的性格早就被他琢磨透了。赤红朝果然就此转移了话题：“嗨！你说呢？要我说啊，咱这食堂可真够呛。嘿，也不知道这天华政府怎么想的，原本蛮好的取消民间办学资格，怎么十年前又让民间办学了……”

　　时间就这么耗到了下午放学。东风浩凭借“关系”可以不住宿，拿着通行证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走出校门，引来其他住宿生的羡慕。

　　东风浩背着书包走在街上，吊儿郎当地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多年的军队生活使得东风浩十分不习惯这一动作，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伪装的像一个纨绔子弟。

　　紧张的心理让东风浩觉得周围谁都有问题。“长暮省那边刚抓两个特务……”东风浩刚想到这，便笑了一下，“呵，别自己吓自己……”东风浩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来到公交车站等公交。

　　等公交的过程永远是漫长的，车站的人都会想各种法子打发时间。东风浩拿出公交卡摆弄来摆弄去，车还不来，便按照某种旋律轻敲起公交卡来，当然别人都会以为东风浩在乱敲。

　　“四……一……一……”排副仔细地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并用笔记在纸上。众多数字最终汇集成一封信。

　　“好！二班集合！”排副十分满意似的扔下耳机，“快！装实弹和震爆弹！搭乘租来的那几辆民用轿车！”二班的蓝图军士兵立即遵命执行。一边负责通讯的通讯员心疼地检查着耳机有没有摔坏：“去你妈的，使这么大劲……”

　　东风荡在宿舍里仔细端详着哥哥送他的钢笔。刚刚咽下学校的晚饭，大多数人像是被“药”了似的蔫巴在床上。“这个浪荡玩意居然有心思看钢笔。”同宿舍的几个人没事找话地扯着。

　　这支“人民”牌钢笔被东风荡当宝贝一样观摩着。这支钢笔算是半个奇葩，笔尖既不是暗尖也不是明尖。东风荡平常看过些关于钢笔的网站和书——书当然是做哥哥的东风浩送的，“这支钢笔属于那种被广泛赞扬的中尖，属于明尖和暗尖的结合……”赤红朝和东风荡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东风荡疯狂地向赤红朝介绍着这支钢笔，“这种笔尖特别好用！但是成本特别高……”赤红朝象征性地微笑着，实际上基本没听懂，只听懂了“成本高”那句。

　　“你倒难得背对密码嘛。”排副调侃着东风浩。东风浩把手枪放回藏在外套里的挂枪袋里，耸耸肩。“这仨怎么处理？”一旁的二班长问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洺正·成。”东风浩说道。一旁蹲着三个混混模样的人，在一个班的蓝图军士兵的枪口下瑟瑟发抖。东风浩蹲下来对着三个人轻蔑地说道：“哼哼，共和多少年了，还想着种族歧视啊？”“不不……长官……我们不知道您是末安人……”三个人赶紧说道。“哦？那就是以为我是个学生就想绑我？哼。”东风浩站起身来对着排副说道，“好了，咱先回去吃饭吧，顺便把这几个带给我们的平安军同志处理。”洺正成“嗯”了一声：“不是叫我看着办吗？”不等东风浩开口解释，排副赶紧缓解尴尬：“行了，大家也饿了，回去吃饭。”

　　平安军的士兵们正郁闷着蓝图军的“先进”设备到底是怎么玩的，东风浩一行的闯入打破了这份郁闷。“嗯？怎么还带回来三个？”平安军武装分支七十三支队原石大队第四中队——也就是配合东风浩的排的这支中队的中队长纪·开放先是疑惑，然后便是领悟，“靠，这种时候还让我们忙这种事。”

　　武装分支是平安军里最忙的一个分支之一，另一个是治安分支。平安军共有六个分支——治安分支、执法分支、保卫分支、武装分支、特战分支和预备分支。武装分支是三支军化分支之一，其余两个是特战分支和预备分支。特战分支一般负责反劫持、反劫机这类特种作战，和平年代不怎么用的上；预备分支则更加清闲了，主要负责支援平安军和蓝图军，起民兵作用，调动预备分支的程序十分繁琐且执行不易，所以平安军的高层主要把重心放在怎么发展其它分支从而能不用预备分支上。这俩分支平常也就训练训练打场演习，顶多也就是出现什么情况要特战分支上。而武装分支则是最忙的，不仅要干军化分支的活，还要忙非军化分支的事。治安分支遇到武装犯罪了，武支要帮忙甚至直接全权负责；执法分支遭到拘捕顽抗了，武支要去帮忙；保卫分支人手不够了或者忙不过来了，武支要帮忙；出现劫持或者恐怖事件了，特支还没调过来，武支要去帮忙甚至有时候是直接解决掉；甚至蓝图军一时间调不齐部队需要平安军派些人支援，高层懒得搞调动预备分支的程序，就直接让武支去了。而治安分支再怎么忙也就那么些事，天华共和区甚至是整个华区历史上治支或者类似性质的组织几乎没有干过维护治安以外的事。

　　“你们……唉……给老子扔治支去！”纪开放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地嚷道。

　　东风浩也没为难这位战友，让排副通知治安分支的人把三个人接走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抓人回来？”纪开放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哎，几个混混，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学生就想把我绑了呗。”东风浩凑在正在烧饭的排副身边，按耐不住地先偷偷吃了一口没出锅的菜，“这帮玩意跟踪技术真差，刚出校门我就发现他们了。然后就想溜溜他们，我就通知他去那辆公交的一个比较偏的站抓人。得亏我把微型发报芯片装到公交卡套子里我好假装敲公交卡，不然要是掏出军用的手持通讯机不得吓死他们。哈哈哈。”“你不想吓他们还让我带人荷枪实弹过去？”排副插嘴道。“害！狗全进门了你要不可劲打它不叫唤吗？”东风浩用不知哪里学来的比喻回答。

　　香气四溢的饭菜勾引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胃。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枪冲到厨房，迫不及待地接过盛满饭菜的餐盘，然后或蹲或坐地开吃。

　　东风浩似乎吃的比以往更快。“我说，你在学校过了一天怎么感觉比军队呆一天还饿啊？”排副吹着自己那盘烫嘴饭菜问道，没人注意到他给自己多盛了两块排骨。“哼！你是不知道那边饭多难吃！”东风浩少有地边嚼边说，“我能活着回来不错了！”

　　晚上的教室比白天任何时候都闹腾。忙了一天，学生不想再学了，老师也不想再教了，那闹点就闹点吧，别出事就行。安宁水喋喋不休地“透露”着“内部消息”：“诶！我跟你们说啊！上水第四机场来了一群蓝图军的！说是要戒严了！到时候疑似感染的全部抓起来拉到实验室去做各种实验……”还时不时地嘱咐道：“别往外说啊！这是绝密！”

　　跟东风荡做了多年好友的赤红朝自然不凑在人群里，而是在东风荡身边待着，吐槽着安宁水吹牛的不着边，同时也希望东风荡能吐点消息出来。东风荡还是一脸专注地端详着新钢笔，一直没舍得灌墨水。

　　“嘿！”赤红朝赶紧在东风荡眼前晃了晃，“还活着没？”东风荡才回过神来：“啊？哦，怎么了？”“哎，你说安宁水这家伙说的对不对啊？”“他说啥了？”

　　赤红朝指指安宁水的方向示意东风荡自己听。东风荡仔细听了一会，忍不住笑了：“害！蓝图军在上水第四机场登陆又不是要保密的东西，报纸上早登了。你们住城里看不了报纸吗？”赤红朝耸耸肩：“最近邮局说什么有感染迹象停送了。”东风荡身子一瘫，放松的“躺”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哼！净找理由。静安县那边根本没感染！我北山县那边都没事照送报纸。”东风荡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记下来静安县可能有感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