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鲜衣怒马少年郎（七）

窦一曾在茅山修行，他作为掌门的大弟子，又天资聪颖，茅山的术法早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唯一未能学到的，便是掌门的传给下一任掌门的秘法。掌门总对窦一说，他虽天资聪颖，却喜欢玩乐，心性顽劣，道心并不坚一。故而从不提传授功法的事，还意欲瞒着窦一把它传授给后进的二弟子。

窦一自是不服气，一气之下便离开了茅山。

窦一下山，未用正经的茅山术法惩恶扬善，而是隐藏起来，做了个江湖骗子。

他不屑于动用术法，故醉心于研究符箓，道二身上的符便是他的研究成果。

在遇见道二以前，他曾遇见过一位无比美好的女子，可却错过，成为至今无比痛苦的回忆。

……窦一回忆

齐笑笑窦一！

齐笑笑来来来，我给你带了桃花糕，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子似是急着为窦一带这桃花糕，一路小跑过来，脸颊红红的，鬓角有汗水滑下。

窦一……我说过我不喜欢桃花糕，别给我送了。

齐笑笑哼，我上次才看见你在糕点铺买桃花糕，结果最后一块被人先一步拿了，你还很失落呢！

窦一（谎言被戳穿的窘迫）那也不用你送！

窦一偏过头，不看齐笑笑。

桃花糕是窦一的娘亲最喜欢的糕点之一，她的娘亲很喜欢甜食，窦一却不喜欢。可自娘亲走后，桃花糕便是窦一娘亲的寄托，是他孤身一人唯一的慰藉，故而他时常会去糕点铺买点桃花糕，却总是吃不完，剩下的都分给了乞儿。

齐笑笑是窦一离开茅山以来第一个求签的人，也是因此，齐笑笑缠上了窦一，每天变着花样给他送吃食。

窦一开始总是一脸不耐烦，后来也渐渐习惯了齐笑笑的存在。

直到……

窦一（齐笑笑这几天怎么没有来找我?）

窦一（呵，她自己的事我管那么多干嘛?不来就不来呗，免得耽误我做生意。）

整整一个月，齐笑笑都没有出现，而窦一的名声也大了起来，每天忙于生计，也没去找过齐笑笑。

只是他会在空闲时刻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根簪子出神，那是他打算给齐笑笑的生辰礼。

齐笑笑的生辰迫近，在七月的某一天，久违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知道窦一的住处的只有齐笑笑一人。

窦一一开门，齐笑笑便立刻扑进了他怀里，狼狈地哭起来。

齐笑笑窦一……我，我要嫁人了！

窦一闻言，有片刻失神，心底涌起一阵烦躁，却被他强压下去。

窦一嫁人就嫁人，关我什么事?快从我怀里起来，脏兮兮的，最讨厌流眼泪的女人了，麻烦！

齐笑笑愣了愣，从他怀中退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齐笑笑窦，窦一！明天就是我十五岁的生辰，你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齐笑笑好歹我也给你送了那么多花满楼的好吃的……

窦一抓起桌上的簪子，塞给了齐笑笑。

窦一（不耐烦）给你就是了，啰啰嗦嗦的，你嫁人后便老老实实做你的某家夫人，别来找我了。

齐笑笑（愣住，握紧手中的簪子）我……好吧……

齐笑笑失落地离开了，只留窦一一人站在院子里。

窦一我……为什么会有点烦躁……她走了不就没人会来打扰我画符了吗?

窦一真是的……

那几天窦一总是不能够专心下来画符，画到一半，笔尖的灵气总会散掉，效率奇低。他不得不停下来出去走走。

那天刚好是齐笑笑出嫁的吉日，齐家的女儿，出嫁自是风光。

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人们谈论着这位风光的新娘，回忆着这位齐姑娘的善良与可亲，感慨着上天对齐姑娘的不公……

齐笑笑嫁的人，是当地有名的纨绔子弟，浪荡无比，据说小小年纪已纳了几个美妾，成天流连于美色中，不务正业。

可齐老爷子不知被那纨绔子弟的老爹许了什么好处，竟把齐笑笑嫁了出去，这便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齐笑笑那日来找窦一，便是想要逃婚，可窦一却硬是将她推开了。

……

后来啊，齐笑笑受不了那纨绔子弟的浪荡和几个美妾的折磨，用三尺白绫自杀了。

她上吊时戴着窦一送的簪子，换上的是出嫁时穿的大红喜服，妆容精致，在女子本该灿烂的年华离世了。

想必是嫁给了心中的那个人吧。

窦一知晓此事时，齐笑笑正被打算着随便装个棺材埋掉。窦一在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想要寻找齐笑笑的魂魄，让她待在容器里重生。

可他去寻时，却什么也没找到。

齐笑笑不在了，整个人被抹去了存在痕迹，棺材里，是空的。

无人记得齐笑笑，齐府上下均不记得齐家有位小姐，纨绔子弟更不记得自己曾有位夫人。

可是似是谁特意将窦一的记忆留下来一般，他仍记得。

自此之后，无数次，窦一疯狂地试图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从未遇见过什么齐笑笑，他也几乎成功了。

窦一一个人啊，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窦一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可是深夜梦醒，他却还记得，有位女子曾惊艳过自己本该灰暗一片的岁月。

不知哪一日，窦一偶然知道人死后若有一口怨气，便会成为活死人……

这便是僵尸。

窦一怀疑齐笑笑变成了僵尸，故一直在寻找能让齐笑笑恢复成人的办法，道二便是他的第一个实验品。

道二是他偶然间发现的。虽为僵尸，却极为温和，只是无神的眼底萦绕的死气与常人不同罢了。

正巧窦一缺一个试验者，便带着道二一同游历四方。

慢慢的，道二填补了窦一心中的一片空缺，几十年间，代替了母亲和齐笑笑的位置，成为他的慰藉。

……

窦一齐笑笑……

简时柒哼，窦一，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明白啊。

简时柒当年我和北辞游历各个世界，你还是偏执地孤身一人，现在看那小僵尸的样子，你这些年把他养地挺好啊。

简时柒除了面色青白，几乎与常人无异。

简时柒那个小僵尸真的是在为了齐笑笑而做的实验品吗?

简时柒恐怕数十年的相处已经产生感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