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的话，接下来几天在宋暖暖心里发酵成一个很大的认知转变：职场环境和校园环境截然不同，要应付的敌意不止女人，还有男人们。
这使她在工作场合变得更低调。柯锌留给她的小作业，她花了三天时间写完，赶在周一一大早发给了他。
上午十一点四十，距午休还剩二十分钟时，埋头工作的宋暖暖听到面前格子板被敲响的声音。她受惊抬头，对上的是柯锌笑意盈盈的脸。
柯锌一起吃午饭吧。
宋暖暖立刻环视了一遍大办公间，尽管没有人抬头看他们，她仍然能够感觉得到，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在她这里。
这是宋暖暖入职以来，第一次有同事找她一起吃午饭。即使之前感受过柯大的好，她却没想到他会当众邀她一起吃午饭。她隐约知道，这个行为并不只是简单的约饭，它打破的是这个项目组里一直以来的微妙平衡——宋暖暖被孤立的微妙平衡。
柯锌怎么了？不肯赏脸吗？
柯锌的声音将宋暖暖从怔忡里拉了出来，只听他接着说，
柯锌正好和你聊聊报告的事。
宋暖暖好。
宋暖暖起身拿工卡，在她前侧方格子间里坐着的是李悟，她状似无意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终于离开座位，和柯锌一同走出办公间。
柯锌想吃什么？
等电梯的时候，柯锌问。
宋暖暖我都可以。
柯锌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聊。
柯锌举起手机看了眼，
柯锌附近有家不错的西餐厅，你看行吗？
宋暖暖行！
西餐厅离T&Y公司不远，午餐高峰，外面到处都是科技园上班的员工们，宋暖暖一路跟在柯沁身边，心情后知后觉地忐忑起来：这顿饭的目的是谈她写的心得报告，她没有用户调研工作的基础，也不是学这方面专业出生，按概率来算，她极有可能会得到差评。
到了西餐厅，柯锌挑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招手喊来服务员点餐。
柯锌想吃什么？
宋暖暖柯大做主就行。
柯锌最终给二人点了两份午间套餐，服务员走后，柯锌倾身给宋暖暖倒了杯茶。
宋暖暖谢谢柯大。
宋暖暖捧起茶杯，心中越发不安，深怕这是大刑前的慰问。
柯锌不客气。
宋暖暖您说，要聊我的报告？
宋暖暖主动问起。
柯锌对。
宋暖暖您……看完了？
柯锌看完了。
宋暖暖等了半晌，以为他会继续就她的报告做点评价，未料柯锌并没有再提报告的事。
柯锌今天把你叫出来吃饭，看你样子……吓着了？
宋暖暖有一点。
宋暖暖不好意思道，
宋暖暖您是全组第一个，就是……当着大家的面，叫我一起吃饭的人。
柯锌又是第一个啊。
柯锌悠悠道。
宋暖暖您千万别有压力！
宋暖暖连忙道，
宋暖暖是我自己感觉，吃饭这件事，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组内关系。
柯锌抬眸看她。
柯锌那你说说看，怎么从吃饭这件事看出组内关系？
宋暖暖思忖了半晌，道：
宋暖暖比如产品只和产品吃饭，程序也只和程序吃饭，除了聚餐，几乎不会串组。
柯锌观察很入微。
柯锌喝了口茶，
柯锌不过程序和程序吃饭，产品和产品吃饭，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进程比较一致，吃饭的时间能碰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能聊到一块，公司不是学校，不会搞这么明显的小团体，真正的职场站队，往往都是暗流涌动的。
宋暖暖一边慢慢咀嚼他的话一边疑惑地问：
宋暖暖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从来人没有喊我吃饭呢？
柯锌送了她一个分外纠结的面部表情。
柯锌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喊我吃午饭。
宋暖暖震惊地看向他。
这时，服务员端来午餐，两份牛排和玉米浓汤。两人接过自己的例份，各自切起牛排来。
柯锌不聊这个了，我们换回刚刚的话题。
柯锌切牛排的动作很是优雅，
柯锌有没有考虑过换岗？
刺啦一声，宋暖暖的刀切在了盘子上。
宋暖暖换岗？
柯锌对，如果你想换，我可以去和傅言邵提，把你调到我这边，跟我一起做用户调研。
宋暖暖可，可，可以这样换的？
柯锌当然。
柯锌用户调研这项工作，专业方面的技能要求不多，关键在于产品感觉，对用户需求的敏感度，我看过你的报告，觉得你在这方面有潜力。
宋暖暖动作木讷地把一块牛肉送入嘴里，完全没想过自己写的报告能得到这样的褒奖。
柯锌而且，对你来说，能在这个组留下是最迫切的需求，由我给你打考核，你转正的可能性会更大。
宋暖暖柯大您先等等，我还想再听听您对我写的那份报告的评价。
柯锌扬眉看她，忽而神色一松，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柯锌哪有你这种张嘴就要糖吃的人啊。
其实在柯锌提议的当下，宋暖暖心里就有了决定。她给了自己和柯锌一段缓冲时间才开口道：
宋暖暖我不是对用户调研不感兴趣，只是我入职时的岗位意愿填的是项目经理，而我自己也有意往这方面发展，所以，在实习考核下来前，我不想因为有困难就改变最初的想法，谢谢柯大的好心建议。
她说感谢时的语气格外真诚。
柯锌用探究的目光看她。
柯锌你自己有意往项目经理的方向发展？
宋暖暖对。
宋暖暖答话的眼神很坚定。
探究过后，柯锌笑了笑。
柯锌好吧，尊重你个人意愿。不过，我向你抛出橄榄枝，让你来做用户调研，绝不只是为了帮你，而是你本人的态度，对这项不属于你职责范围内工作的完成度，我很满意。
宋暖暖谢谢柯大。
宋暖暖由衷道。
柯锌先吃饭。
套餐送的甜品是冰淇淋球，夏季特供。进入T&Y以来，宋暖暖的午餐几乎都是在茶水间解决，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
柯锌对了，之前和程序组例行打球，你还去吗？
宋暖暖摇了摇头。
柯锌怎么没坚持？
宋暖暖没有立刻回答，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林毅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是在这个瞬间，她陡然意识到，林毅好像总能直指她的痛点，而且时机把握得特别准，每次都赶在她自己察觉之前，害她每回被一针见血地戳中后，既要面对自己行为欠妥的狼狈，还要面对他次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柯锌PM和产品、程序、设计都不同，PM是极其倚赖组内同事关系的岗位，既然你决心要做PM，有些工夫是必须要做的。
柯锌补充道。
宋暖暖嗯，我知道。
宋暖暖谢谢柯大。
买完单，两人从西餐厅离开，走到人行横道时，宋暖暖想起一事，随口问：
宋暖暖柯大，我要怎么才能参加组里需求评审会呢？
柯锌需求评审会？
柯锌偏过头来，面上有些惊讶，
柯锌你想参加需求评审会？
宋暖暖点头。
柯锌你还真敢想。
宋暖暖嘿嘿。
宋暖暖扬着脑袋朝他笑了笑。
柯锌需求评审会向来只有核心成员才能参加，你一个地位都快不保的小实习生——
说到这里，柯锌适时停住，
柯锌不过也说不准，凡事皆有可能。
宋暖暖柯大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想要参加需求评审会这事很异想天开。
柯锌倒也没到异想天开的程度……
宋暖暖但是，想要真正了解咱们项目组正在做的产品，知晓一个互联网项目孵化生产出来的过程，需求评审不是最重要的环节吗？
柯锌没错。
宋暖暖所以，您有什么良策吗？
柯锌沉默了半晌。
柯锌有一个办法。
宋暖暖眼一亮。
柯锌你可以直接和李悟提。
宋暖暖眼里的光亮立马暗了下去。
宋暖暖只能和他提吗？
柯锌和傅言邵提也行。
柯锌悠悠道。
宋暖暖和傅总提不就是找死吗？
柯锌还不傻。
宋暖暖您就不能教我点靠谱的法子吗？
柯锌我给你指了更轻松的路，你坚持要兵行险着啊。
顿了顿，柯锌沉吟续道，
柯锌李务这人我没怎么深入接触过，我给的办法不一定奏效。好比上次调研，我也没想到他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你，所以，永远不要提前给想做的事情预设困难，没准……
柯锌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连带着，他的目光也变得悠远，
柯锌它仅仅只是一件特别简单，特别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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