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丧礼

第二天，天色才微微泛着青光，屋外就陆陆续续传来嘈杂声把白河从熟睡中唤醒。

他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的抓起床头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拖拉着脚步往走廊挪去。刚往那儿一站，白河顿时便梦醒了。

一大波村民聚集在民宿庭院里，就着那盏昏黄的灯摆弄着各种做白事用的黑白小纸衣纸写和各种纸房子。

白河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子，回想起了昨晚听闻的噩耗。

他听猴子说到，陆老头这辈子都没结过婚，更没有什么子女可言，就这么一个人贫贫苦苦地过完了几十年，所以村里人决定一起集资给他办一个简易的丧礼。

估计这会儿就是在筹备呢吧......

在白河一个不留神间，那个长得像骷髅一般瘆人的民宿老板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无声无息的就晃到了白河身边，吓得白河踉跄一下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

民宿老板看到白河这般反应也没生气，反而淡定地伸手扶了一把白河，还跟白河解释道，因为陆老头家太窄了，摆具棺木，再搭个小祭坛，就已经容不下几个人了，民宿是离陆老头家最近的地方，所以村民们就就近来这里忙活一些丧礼要用的东西，丧礼餐点之类的也设在了这里。

听了老板的这番解释，白河不禁有些感慨。

如今的这个看似和谐的社会，却连摔倒在地的老人都没人敢轻易去扶起，人心是何等的冷漠。

反而在这个被终日不散的迷雾笼罩着，无处不弥漫着腐木枯草气味的村庄里，在那些行动僵硬，脸色诡异的村民之间透露出了一股子使人感到心暖的味道。虽然让人觉得很违和，但若不是机缘巧合地来了这黎明村，他白河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经历这样的事情吧！

有了这些奇妙的体验，这一趟旅行也算值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笼罩着村子的大雾眼见消散了些，村子东头的大豁口处一颗巨大的泛着白炽的光芒的太阳缓缓升起。

白河心生喜色，今天估计有望见到黎明村的大雾褪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货真价实的晴空霹雳碾碎了他的希望。还未待轰鸣声完全消失，苍白的天空就开始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雷声一过，紧接着山脚下陆老头家就响起了丧乐的锣鼓声。

虽然陆老头的丧礼是一切从简，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还是给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白河提出想去去参观陆老头的丧礼，民宿老板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在亲眼见到实景后，白河才明白为什么要在民宿置办餐饮地点。

陆老头的家，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间用土砖砌成的小棚子，也就四十来平方，房顶的瓦片极有个性地三两成群堆在一起，恍如月球表面，凹凸有型。

不知是谁家的倒霉孩子往屋顶扔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石，把本来就不堪入目的瓦堆砸得稀巴烂，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个大窟窿。此刻，单调的锣鼓声正从这些缝隙里钻出来，声响震耳欲聋。

雨一直下到了次日下午，原本就潮湿的道路上如今积水已能淹没成人的脚踝，前一日眼瞧着就要散去的迷雾不仅没散，反而像一层厚实的棉花一样，将黎明村盖得严严实实，加上昏昏暗暗的天，使得可见度不到十米。

按照村里的习俗，丧礼一般要进行三天，第三天的下午才出殡。但现考虑到天气的问题，为保证安全，村长和几个干部经商议决定，今日下午便安排陆老头出山。

于是，下午三点五十左右，“呜呼”一声丧鸣呼出，陆老头这便开始出山了。

白河是个外人，丧礼时可以去看看，但是出殡不宜陪同，他只好回到了民宿，坐在长廊上听着锣鼓声丧鸣声往豁口的方向渐行渐远。

送丧队伍一走，村子立即安静了下来，除了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其他什么也没有。

白河独自倚坐在长廊的扶手上，望着豁口的方向两眼放空。

他仔细回想了这些天以来自己在村子里的见闻，莫名感到诧异。原因并不是这个村子看起来有多么阴森诡异，也不是村民们有多么让人毛骨悚然，真正令他诧异的，是在自己亲历这一切看似非常不符常理的事情后竟然还可以这么坦然的接受了，还仿佛这一切都这么的理所当然。

这才不正常。

白河愣了一会儿，又突然间回过神，才隐约在好像有一阵嘈杂声正从豁口的方向传来。

雨已经停了。距离送丧队出山大概已经两个小时过去，可出行的人却一个也没见回来。

白河有些不安，他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企图从迷雾中寻出个人来，结果却毫无踪影可寻，独独那令人发毛的嘈杂声越来越靠近。

白河睁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声源方向，足足两分钟过去，他才终于清楚了那声音的由来。

放眼望去，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犹如一股黑色的浪潮冲破了迷雾从天而降，恼人的鸦鸣声震耳欲聋，瞬间灌满了黎明村这口“大碗”。

树梢，庭院，屋顶……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漆黑的乌鸦。

白河整个人都傻了，杵在原地呆若木鸡，因为瞳孔扩大而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两口黑暗无底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