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完结）

校办方群里的一句“因为电压线老化，暂时停用空调，校方正在紧急维修，望各位体谅，在此致歉。”正在辩论期间的肖尧她们一下子炸了锅。

聒噪的热气霎时散开，肖尧不耐烦地拧开一瓶水，却发现已经不冰了，心里立即更是烦闷加分。

这时一直低头看稿子的肖尧感到有人动了她对面的窗帘，一道刺光投过来，眼球被刺激得生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在阳光明媚转为阴暗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男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日本人那么执着喜欢着樱花的凋逝之美，男生好看的眉眼宛若天降陨石以地动山摇的来势，以瞬间泯灭的时间来让她无法忘怀。

那个男生动了动窗帘，回到了评委席上，肖尧回过神，用稿子遮掩着小声给旁边人传音，“哎，坐评委席上那个戴眼镜的那个是谁啊？”

“哦，他是外语F语系的陈导员，别看他长得跟吃了仙丹似的，听说这个人不怎么样。”

“为什么？”肖尧好不容易萌发的少女心突然被好友的话掐断，不觉有些愤愤不平。

“我也是听学姐们传的，说他不仅跟女学生暧昧，并且每交个女朋友都会忽悠着被他拍裸体照，所以到现在即便他作风有问题也没人敢举报，怕自己……”

“conside（反方），now，it’syourturn。（轮到你们了。）”

两秒后，肖尧才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触电似的站起来，“OK！ok，mypointis…is…ok…first……”

她记得清楚，那天夏风很躁，她余光里在一群不耐烦鄙夷的面目中看到他在偷笑，光线辣辣得仿佛男同学手机里密藏的欧美裸模，绚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肖尧对命运学宿命论一直都保持着无感，直到她无意遇到了一个展览馆，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走进去之后便看到他就站在自己作品旁边，脸上还是戴着那天的眼镜，在跟其他人交谈着什么，肖尧默默走过去，发现墙面上挂着的是一个十分漂亮动人的素颜小姐姐，有点像昭和时代的中森明菜，照片下边摆着一排金属字——陈水。

“陈水……”

“你叫我？”

还在专注着字的肖尧被身后突然的男声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那个人近在咫尺。

“陈，陈老师，真巧哈！”

再次被吓到的她死撑着保持风度站好，遵循礼仪问候。

“ok学生也对摄影感兴趣吗？”

肖尧不禁汗颜，得，这人还挺会记人出糗。

“老师，我姓肖。我打算下学期就报名摄影社团，所以来提前来采采风。”

按照她好友的形容，她此刻一定像极了一个童话——皇帝的新装，端庄风度全靠嘴硬死撑。

然而在她刚说的一刻，陈水老师再次被另一个人自称是记者打断了她与陈水的交流，陈水似是预感到今天恐怕没有时间来跟这个ok学生接触，便掏出一个名片，“上面有我联系方式，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干净整洁的指甲碰到肖尧手掌心的一刻，她觉得内心好像被一只猫挠了一下，她拿起名片，上面依稀还留有那人的体温和西服里沁凉玉兰的气味。

许是禁欲太久了吧，她深深觉得，他才该是被脱光放进相框里裱装起来的那个人。

傍晚，陈水回到办公室收拾好所有作品和资料，同事招呼他一会去聚餐，他回应着一句两句，手上依旧不紧不慢的。

“哦，对了，老陈，今天跟你聊天的小女学生是那天答辩赛上一直ok的女孩吧？”

“对。”

“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你认识她？”陈水回头不禁问同事。

“算不上认识吧，你也知道我爸是公安总队长，几年前他办过一个明星案子，就是曾经很火的男艺人叫肖什么来着…反正他老婆杀了自己娘家四口人，包括一对双胞胎，不过还好后来抢救回来了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再后来被那个男艺人收养了。”同事一口气把桌子上山高的的资料搬到了地上的箱子里，接着说道，“我本来对这事也不感兴趣，但是从第一次见她知道她姓肖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这个事。哎，那个男艺人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个精神病老婆，据说现在还在危险精神病人区关着，至今无人去看呢……诶！你去哪？”

“我去给人送东西，你先去吃饭吧。”

陈水拿着一袋文件便出门下楼了，驱车行驶，到一个东城小区——肖战的住处。

他出现在肖战门口时，肖战还恍了恍神，毕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上次也还是偷窥君卿和他在咖啡馆的时候，总的来说，俩人彼此相识却从未正式见过。

“进来吧。”肖战侧身让陈水进门，顺手指示让其可以坐在沙发上，“是卿卿的教授让你来的吗？”

“对，我们教授上个星期刚办理完退休手续，他把办公设施都转赠给了我，”陈水将公文包里面的文件拿出来，放在了肖战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我在他的电脑里查到的，昨天刚寄到，我想目前可以处理它的人除了你也没有谁了。”

肖战闻言接过，打开文件袋，发现里面只有一件黑色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遗书”，紧接着下面写着“君卿”，背面却印着貌似F国某处游乐场的标识。肖战这才明白这应该是游乐园的一个模拟生死体验的一个项目。

“谢谢你一路送过来。”肖战细心收好放置在书架上的匣子里。好像一个枯竭的鱼在看一片蜃海。

“你倒不必谢我，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没有去看过她吗？”

“去过一次，但是那一次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肖战说着不禁锁起眉头，似在回忆一段格外痛苦的记忆，“医护人员花了三天才从她的膝盖里取出十几个螺丝。”

肖战的话轻飘无物，却无形中仿佛一把巨锤砸在了陈水的胸口。

“我今天看到肖尧了，她在我的展览上看见了君卿学姐的照片，但她也没有想起来那是她的姑姑。”

“她的童年记忆是空白的，医生说是暂时性失忆，什么时候恢复看她的身体状况了。”

“那就好，我听你的律师说，君卿学姐真的立下遗嘱死后财产全部归于肖战你的名下，即便是父母在世也一分未得。”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肖战没有答声，只是抬了抬眸以示问下去。

“你，打算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我不知道。”

一向健谈的俩人此刻对话却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陈水走后，肖战抱着圆咕噜的坚果躺在阳台处的躺椅上，望着天窗外的星空，四下安静的犹如没有生息。

不知何时，肖战又做了一个浅浅的梦，好像无数个惺忪的早上，有人亲吻了自己的脸颊，带着鹅黄的暖色和雨后初露的香气。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