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殊途同归

如果将人生比喻成一个阵，那这个阵里的人穷尽一生都在苦苦寻找自己的出口，破阵人得道飞升，却没有留下一点点答案给后世的人。很多人以为找到的出口其实只是一个方向而已，阵法就像是一个分岔路口，选择了一条之后错误了有时会有提示，人们便按照提示往回走，再重新选择一条路，如果错了，就再选，最终会选到一条正确的路，走进去以后才发现，等待自己的还是分岔路口。

所谓的阵法，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操场的环形跑道，许多跑道的内部是一个足球场，但是这个跑道的足球场有点另类，它由无数条小径组成，这些小径就是分岔路口，即便有人是走迷宫的高手，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走出迷宫，可惜他还是没有离开操场，于是又只好再找一条路进去，如此反复，永远也走不出。

人就是这种动物，如果出现了道路，只管前进就对了。走这种迷宫，其实懒人有很大的优势，他们都不会考虑走进迷宫，而是直接离开操场，可能那些得道飞升的高人就是这样的，所以也不能怪他们没给后人留下线索，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迷宫。

人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现在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一定知道以前的选择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到选择来临的时候，普通人或许会犹豫不定，稍微莽撞一点的人会随便选一条路走，可能有少数人可以甘心退回到上一个选择点重新做个选择，人生不是没有退路，而是大多数人不舍得再走回去罢了。

孟中生现在就在犹豫自己该走哪条路，就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五五书馆受到了敌人的袭击，在秦琉璃来到这儿的第三天，IOSE的人终于找到了五五书馆。晚上7点左右，孟中生吃完了饭打算出去散步的时候，发现走到门口便出不去了，不是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而是除了五五书馆以外的地方都变得一片漆黑，这种状况肯定是不正常的，就算天黑得再早，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孟中生发现了情况不对，所以马上叫了大伙儿过来，柳相怜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道：“大家别慌，这是结界，有人布了一个阵在周围，等我破了他的阵就能恢复正常了。”

大家只好一起寻找阵眼，忽然孟中生看着眼前的李墨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就问道：“李墨，你的腿怎么不见了。”

李墨回过身，也吓一大跳，说道：“你还说我呢，你整个身子都不见了。”

林帆梦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布阵人发现了我们在找阵眼，所以用了些幻术，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别惊慌，只是幻术罢了，记得……”

还没等孟中生把话听到最后，自己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共有三条路供自己选择，他无奈地捂着脸说道：“记得什么啊，林帆梦说话总是这么慢吞吞的，这下可有罪受了。”

看着眼前的三条路，孟中生也不敢随便选一条就进去，他正在回忆之前白玉京说过的一些破幻术的方法，可惜那时他没有好好听，现在只能记起一些“保持冷静”之类的话了。对于一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来说，三条路选一条走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如果继续待在原地的话，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比较安全，但是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也走不出去，于是孟中生心一横，索性选择了中间的这条。

走了一会儿，孟中生看见了熟悉的景色，这是他以前上初中时要走的必经之路，当时的景象和现在一样，简直像是复制粘贴一般。同样是还没亮起的天空，同样是阴暗的小巷，同样是一闪一闪的路灯打在同样的殡仪馆招牌上。

孟中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自己通常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门了，不是因为他想早点去学校看书，而是因为最早到班上的学生往往享有第一手资源——同学们的作业。上学途中会经过一条幽深小巷，这条巷子一般是8点过后才热闹起来，小巷的巷尾有一家殡仪馆，殡仪馆旁有一个路灯，那个路灯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老是一闪一闪的，搭配当时的情形就会显得十分惊悚，如果再刮一阵风，用电子设备录下来看着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画面。

孟中生曾无数次地走过这家殡仪馆，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它的卷帘门没有关严，这样一来就会露出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隙，刚好可以用手把门拉上去，他很好奇这里面没人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景象，可是他却从来不敢打开。就算到了现在，他依旧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还是更好奇了，因为自从孟中生上了高中以后，家乡就拆了很多东西，又修了很多东西，原先的小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大路，原来的那家殡仪馆也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现在孟中生所见的殡仪馆的卷帘门也有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隙，不过他已经猜到里面大概率会出现什么东西了，自从加入了五五书馆以后，见过的怪东西多了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在这里的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也不可能做到像孟中生一样悠闲地往前走吧。

没见过世面的人确实挺容易大惊小怪的，孟中生这么想着，就像是小时候的自己一样，那时总觉得自己要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要是像别人一样好好学习就太逊了，得到的结果就是没考上重点高中，而是上了个普通的高中，又发现普通高中的学生几乎人人都有自己这种想法，便开始沉下心好好学习了，也多亏了自己觉悟高，没有和其他的孩子们比拼谁更有个性，才考上了警校。

路已经走完了，本该通往学校的路现在被一道围墙挡着，这意味着孟中生必须原路返回，回到最初的三岔路口重新选一条路。

所以另外两条路会是什么光景呢？孟中生心想，难不成是高中时的路和大学时的路吗？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孟中生还是选择了左边那条路走进去，果然，是自己上高中时走的路。“还真是无趣啊……”孟中生自言自语道，他不是说这条路无趣，他说的是自己三年的高中生活，没有可以畅谈的好朋友，也没有喜欢的坐在第二排右边窗口座位的姑娘，自从他接受了自己并不独特这一事实以后，就再也没兴趣和别人交流了，本来就是有缘无分的陌生人，这下再不能彰显个性，还有什么与他们说话的理由呢？

但是孟中生并不知道，他在全班同学心中都是“独特”的，他们所谓的“独特”并不是一种夸奖，而是将他看作一个不会社交、一心只放在学习上、丝毫没有青春气息的怪胎罢了。不过在孟中生眼里，他的这群同学也只是一群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幼稚到极点的傻子而已。特别是那个爱和班上的富二代混在一起的胖子，孟中生当时就在想别人的爸爸有钱，人家不学习也能有个好学历、好工作，你爸爸就是个工人，以后还不是得靠自己嘛，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呢？就算是现在，孟中生也认为那个胖子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路又走完了，同样是在尽头立起了一道墙，孟中生已经确定在下一条路上自己会看到什么了，无非就是大学时要走的路嘛，无非就是再回忆一遍室友们都和他们的女朋友出去开房了，而自己却在宿舍里巩固专业知识的那段岁月。

似乎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孟中生，他的一切选择都是错的，如果他像那些同学一样，必然也能拥有玫瑰色一般的青春，还有阳光灿烂的美好回忆。孟中生深吸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所谓的幻术就是这个？让人对自己的从前感到后悔？再迷失在记忆里吗？这也太Low了吧。”

答案是，孟中生从没为自己的任何选择后悔过，哪怕是青春被不值一提的浪费，哪怕看到了感兴趣的姑娘在大学操场旁的大树下被一个像狗一样的男子啃食，哪怕承受了岁月带来的所有孤单，他也不后悔，正是因为他看不见普通人的快乐，才能看见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趣的事情，才能找到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地方。

站在路口前，孟中生不想再往前走了，他知道下一条路会是什么样的，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便转身向后走去，走得越久，路上的风景便越模糊，然后再一点点的消失了，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了五五书馆。

此时白玉京和柳相怜正在忙着，因为其余成员都中了幻术，还在睡梦中呢，柳相怜见孟中生醒了，略带惊讶地说：“行啊阿生，你竟然可以自己破幻术，有长进！”

孟中生笑了笑，没有说话，也加入帮助同事醒过来的工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