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荒唐情事

我这次伤得极重，在蝶谷休养了半年才能勉强出门。我看着屋外的海棠凋谢，许久又长出了青涩的小果子。等到小果子逐渐变红，红成一串串玛瑙时，父亲终于允许我可以搬把躺椅在屋外晒会儿太阳了。

这半年，父亲和母亲都在我身边，日日陪着我和舞麟。白天父亲在处理事务，母亲就扶着我在蝶谷内缓缓漫步，舞麟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着，逗得我们直发笑。晚上，父亲会做一大桌饭菜，让我和舞麟大吃一顿。母亲总是抿着唇，浅笑着给我们夹菜，她自己却不怎么吃，只是看着父亲，目光温柔。这是我曾经熟悉的场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我明白父亲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暂时忘却唐门的事情，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怎么可能被忘掉呢？我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专心养伤，我经常闲着，时不时就想起了唐雅和贝贝，还有那个我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的地方。

霍雨浩没有再来，王冬儿的魂魄最终也没有结出。我想，他应该放弃了，我仁至义尽，帮了他忙，他也应该让我单独休息一会儿了。

但我没想到，笑红尘竟然又来了，这次，他来的时候，还带上了梦红尘。

我眯着眼看着阳光，就听见他叫我：

笑红尘“阿冬。”

我不愿回头，

唐舞桐“前尘往事已了，鬼君还有何放不下的？”

笑红尘“小梦来了，你也不愿见一见吗？”他说，嗓音嘶哑。

梦红尘“王冬上仙，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梦红尘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太高兴了。”

我看着她的面孔，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然这么大了，不再是我熟悉的活泼顽皮。

她抓住了我的手，

梦红尘“哥哥说你是个女孩子，还说你活着。我不相信，现在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微微一笑，

唐舞桐“长公主殿下可好？”

笑红尘“她过得很好。”笑红尘说，“可阿冬，你过得好吗？”

我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唐舞桐“若是叙旧情，鬼君还是离开吧，恕不远送。若只是来探望伤情，那在下就告诉鬼君，暂时无大碍，但还需休养个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去年相见时的样子。若是想让在下见一见长公主殿下，鬼君不妨离开一下，给我们女儿家一点空间。”

笑红尘“好，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曾经爱过我？”他倒也直白。

我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走到了海棠树下，摘下了一颗海棠果，

唐舞桐“爱过，但已经过去了。”

笑红尘“如果没有秋儿的事，没有幽幽的事，你会不会抛弃婚约嫁给我？”

我将那棵海棠果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唐舞桐“我会。”

唐舞桐“笑红尘，我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人。你或许不知道，当年为了能嫁给你，我想尽方法找了一堆理由来辞绝天族的婚约。我想过拉着你去找你的父王赐婚，我想过假死摆脱婚约，我甚至还想过暗杀天族太子。现在想想我是多么可笑，我以为只要我爱你，愿意等你，一切都会有转机。”

笑红尘“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我？”

唐舞桐“因为你还没有让我尝到恋爱的甜蜜，就先给我捅了一刀。”我看着他，“你知道吗，笑红尘？若我没有撞破你和阿姊的事情，我原本想让阿姊替我送一封信给父母，告诉他们我已有了毕生之爱。我可以为此放弃少主的职责，放弃神女的光荣，放弃太子妃的尊贵。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骄傲，只为了能做你的妻子。我想着，只要我收到了信，我就告诉你。我不想让你为我付出太多，我只想也尽自己的一份力。”

笑红尘“原来如此。”他低头道，“终究是我不懂珍惜，也没有等到你的回应。”

话虽是自责，我却听出了他对我的埋怨，他是在说我不懂得告白吗？

唐舞桐“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说，“你爱上阿姊，我还想过妹代姐嫁之事，我想等到嫁给你，就告诉你我是女孩子。这样，你不会担心断袖，我们依旧可以相守。”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笑红尘“你竟愿这样！”

我摇了摇头，

唐舞桐“可你娶了幽幽，我们之间便绝无可能。”

笑红尘“为什么？可她已经死了，我心中所爱始终是你啊。”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直视着我的眼睛，“难道是你现在成了天族太子妃，就贪恋荣华富贵，不愿接受我了？”

梦红尘“哥哥！”梦红尘竟然一把拽开了他的手，“她伤得那么重，你怎么忍心拿这种话刺激她？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笑红尘“可惜，人是会变的。”他叹息了一声，“今日的舞桐上神已非昔日的王冬。”

我将手中的那颗海棠果都吃完了，

唐舞桐“你可还记得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笑红尘“是海棠。”

唐舞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海棠吗？”我笑了，“就是因为它无香。繁花看尽，唯有它不愿以香侍赏花人。得遇知己，自是一派清丽之色；皆是俗人，被人忽略也不自怨自艾。”

笑红尘“你······”

唐舞桐“幽幽辱我，侮辱我的师父，伤害我的同门，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有我的自尊，有我的信仰，亦有我的坚持。我虽然因为沉迷于爱情产生过无数荒唐的念头，但爱情破灭后，我不会为了挽留而卑微到尘埃之中。”我说，“无论是王冬还是唐舞桐，都有海棠一样的傲骨。你若真心爱我，我自然愿意倾心相待；你若视我为敝屣，我也决不强求。”

笑红尘“若我现在以十里红妆娶你，你可愿嫁给我？”

唐舞桐“我不愿。”

一字一句，诛心之语，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笑红尘“我会让你嫁给我的。”他对我喊道。

木屋前，霍雨浩正在画一幅丹青。见我过来，他停了笔，

霍雨浩“那日，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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