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罪（三十四）

猩红色披风任风扬起，冰寒盔甲不着一丝温度。年轻的少将军独率一骑，目送着来往迎送的百姓，眼眸中却自始至终都填满淡漠。

　　他回头看，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但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让他一眼就看到其中包含的不屑。

　　他回头，手拉着缰绳，只沉声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少将军，皇上着实派了这数百人的，只说，少将军英勇无敌，这是够了的”回话的只是个小太监，只见小太监回话间支支吾吾的，显然很怕他。

　　其实苏怀也看得出来，这个小太监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故意来挡祸灾的。

　　他不觉低头冷笑，眸光瞬间掠过寒意。

　　又怎么会看不懂？这所谓的“临危受命”不过只突出了个“危”字。何况他的父亲此时已被召入皇宫，是笃定他连个商量的人也没了！

　　苏怀回头看着身后的军马，顿觉内心无限悲痛。

　　一个将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毕生的荣耀。来日，他们血洒战场之日，便是还百姓安康之时。

　　可此刻，那位高高在上的皇，是真的想让他们马革裹尸，且壮烈牺牲，有去无回。

　　他垂眸，终是妥协，只是回道：“苏怀领旨！”

　　他依旧拉着缰绳，只是这时，却猛然回头望向一处方向。他望得出神，以致百姓们也跟着遥望 。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百姓奇怪着那方向不是苏府，那苏少将军是在看谁呢？最后想了想，大家下了个定义，那是皇宫处，苏少将军可能在挂念公主！

　　“走吧！”最后，那披风一挥。马上的少将军意气风发，身后随着部队，出了城门。

　　百姓们都目送着，久久的看着，看了许久，这才各自回家。谁也没发现从哪跳出来个醉汉，那醉汉打着酒嗝，转过头看着少将军方才看过的方向，嘴中呢喃道：“那方向……不是刚好还有个醉梦楼么？”

　　只是，也没人听见了。大家各忙各的，谁也讲不清，那苏少将军看的，究竟是哪个地方！

　　“师父”慕将军躲在阴暗处，神色略有些复杂。“他分明是让怀儿去送死！”

　　“我知道”离人先生看了一眼城外，便转过身去。“这是他惯用的招数！”

　　“那您方才为何拦着我？”他们躲在角落处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见那小太监的话。可没办法，他想冲出去 ，却无奈被拽回来。

　　“你去了，又能怎样？”离人先生看了他一眼，继续问：“你就算去了，又能如何？把他抢过来？还是把小太监杀了？还是，你想去告诉天下人，慕将军没死，并且还把苏少将军劫了？”

　　“师父！”慕将军被这话噎得顿时涨红脸。

　　“这么多年了，做事还是如此莽撞！”那袖子一甩，又是抬头看天。“你放心，他苏怀，还不至于命丧此时！”

　　 “师父如何笃定？”知晓自家师父还是有些修为的，慕将军也是放心些。

　　“有人自能救他！”

　　短短一句话， 自是高深莫测。离人先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叹息，不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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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梦楼里，曲腔仍是悠扬，咿咿呀呀的唱着的小曲中，隐隐约约含了无数声拍手叫好。

　　小五此时却如坐针毡。他一边着急着自家将军和离人先生一同无了踪影，一边又抬头看着昏迷了的慕歌，心中五味陈杂。

　　想起三日前，苏少爷出征，姝白匆匆忙忙过来交代他，说是把慕歌迷昏了，五日后可醒，要他好生照看，还嘱咐道，若是让慕歌提前醒了，怕要遭罪。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守着这个秘密。 

　　小五甚是无可奈何，一边怕着慕歌出事，一边干着急着，只好来回踱步，嘴中直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偏生将军不在！”小五双手合十着。想到夫人那边，他又不敢去叨扰 ，现在没来由的无人可商量，只觉无计可施，恼人得紧 

　　“少爷醒来若是怪我，可如何是好？万一……万一苏少爷他出事……叫少爷知道了！这……”他胡思乱想着，不觉失手打碎了茶盏，“砰”的一声巨响，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小五无从得知事情所有，心急着，更没心思去看床上的慕歌。只好弯腰捡着碎片，嘴里不停念叨：“可如何是好？苏少爷若是出事，少爷铁定坐不住！”

　　“谁出事？”这一声带着虚弱，听在小五耳中却如雷贯耳。

　　慕歌揉着额，见小五这番模样，忽觉有大事发生。

　　“小五！到底是谁出事！”他晕乎乎的扶着床梁起身，越发觉得人虚弱得很。

　　慕歌忙坐下，回想起姝白给自己端了杯茶，他喝下后，便毫无知觉了。当即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事关苏怀！

　　“我睡了几天？”他又继续问。

　　“少爷！”小五忙“扑通”一声跪下，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你不告诉我！我便问爹去！”说着，他撑着身子欲起身，不觉又是一阵晕眩，竟瘫在地上。

　　“少爷！”小五上前欲扶着，怎料还没靠近，就被慕歌抗拒的推开。

　　“你不说，便别认我！”慕歌干脆背过身去，开始缓心神，将气息缓缓调整。

　　“少爷！小五真的不是故意瞒着的”小五低着头绞着衣角，只好看着他调节完毕，方才说道：“其实……是苏少爷……苏少爷他出征关山，且皇上仅给他数百兵马”

　　“噗”听闻这番话，竟忽而喷出一口污血来，慕歌嘴角流着血，一把扯着小五的衣襟问道：“你说什么？”

　　“少爷！苏少爷出征 已有三天！诶！少爷，少爷你去哪啊？”

　　小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着慕歌冲了出去，当即马不停蹄的也跟上去。

　　他一下子跨过长廊，竟觉得身轻如燕。慕歌一时未能去察觉体内的变化，只是加快速度，不料在门外被两束人影堵上。

　　“去哪？”慕将军冷眼看他，又上前了一步，逼得慕歌只得后退。

　　“爹，师公”他弯腰作揖，抬眸道：“我要去找苏怀”

　　“不许去！”慕将军气得不轻，指着他骂道：“就你这身子骨，还没等去到关山，恐怕就死在城中侍卫兵的乱刀下了！”

　　“就算最后会死于非命，儿子也非去不可，还请爹莫阻拦！”说着，慕歌已经上前欲闯过去，不料被慕将军一推，竟连连后退，幸而被赶过来的小五接着。

　　“爹！”他凄声道。“我不能看着苏怀出事而坐视不理！”

　　“呸，就你这般莽撞，去了也只会帮倒忙！”慕将军恨铁不成钢的回道。

　　“莽撞还不是随了你？”离人先生在一旁冷不丁的冒出这句。“你还好意思教训你儿子？”

　　“师父！”慕将军那脸当即又涨红，只好低头回道：“师父训得是”

　　“慕歌，过来”离人先生朝他招招手，递与他一本书。

　　“师公，这是？”他看了一眼书上的无字封面，只好半信半疑打开。

　　“习好阵法，对你颇为重要。另外，我已设了阵法，可保你顺利到达关山，且如今你身子骨好多了，前阵子我又教了你些功夫。慕歌，接下来如何，看你自己了”离人先生背过身去，往后轻轻挥了挥手。“去吧”却是十分干脆利落。

　　“师父！”慕将军在后头干着急，却又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思。

　　“谢师公”慕歌重重的跪在地上，朝着离人先生磕了磕头，再缓缓的起身。他回头看了一眼慕将军，又跪下磕着：“儿子不孝，日后若有什么事，望爹将小五，视为己出！”起身，便终于转过身去，冲出了门外。

　　“少爷！”

　　“罢了！命该如此！”慕将军在他身后看着，最后也仅是失魂落魄走了出去。

　　“将军……少爷”小五垂着手，只好重重跪下，眼眸里噙满泪水。

　　“小儿，人各有命”离人先生摸了摸他的头，微微叹息：“你也不用担心，你家少爷经调理已无甚大碍，放心吧”

　　“先生”小五抹了一把眼泪，又仰头看他：“谢先生了”

　　“下去吧”无意中抬头看到那一双眼睛，离人先生忽而皱眉，只是下一瞬，便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