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展颢一路向西，火莲虽有诸多不解，但也未曾开口询问，直至见到金水河畔矗立着的殿宇，这才啊缓过神来，原来爹一直把他关在这。

展颢“很意外是吧！你们都以为本宗将他囚在不见天日的石楼中，那只是本宗的一个幌子。”

火莲苦笑，是自己疏忽了，竟忘记了爹向来不会将真的军事布阵图藏于军营中的道理，石楼是无间道藏匿重要人犯的地方，早已为同门众人所知。缓步进入金明池，亭台楼阁皆在蒙蒙细雨中融于水色，异常的诗情画意，行走其间好似置身于山水画卷中。父子二人更像是这画中一景，似有似无，游离立于人世，若隐若现，让人捉摸不定。雨雾掩盖了他们的行迹，带着水珠的锁链貌似沉重了几分，连碰击声也变得沉闷，就像踏入门内的人一般，压抑、阴郁。展颢止步门外，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了，他们谈了什么，他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结果他已经了然于心了。

　　火莲轻声走进这富丽堂皇的牢房，见仁宗精神上虽有些颓然，但想来这三年展颢还是没有亏待他。在门外站了一会，仁宗方才发觉门外的人，火莲只露出半个脸，仁宗已经惊得猛然起身，父子相见分外陌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火莲先行开门，仁宗哑然，僵直着倒坐在椅上，半晌才说了句，

赵祯“听说你受伤了？”

余火莲“无妨。”

客气的一句回应已将两人的边界牢牢筑起，二十三年的形同陌路，命运背离，已让这两人之间少了些许牵连，剩下的唯有不能提及的心痛。

余火莲“这三年，还好吗？”

话一出口，火莲就觉得这句话问的简直好傻，仁宗怅然望了周围的一切，

赵祯“瞧瞧这殿宇，能不好吗？”

火莲说不出是怎样的愧疚和心伤，

赵祯“火莲，当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朕，可曾后悔过？”

火莲私下腹语，这辈子我们注定做不成父子，我对你的亏欠，来生若有幸相遇，定将全力偿还，只是自己尚不知来日，现在只想了结这心愿，怎么说他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自己已经对不起他了。

余火莲“当您知道大宋一切是毁在我手里的，知道我是……您……”

赵祯“这会儿，朕真希望自己可以做个慈父，与阔别二十年的爱子话说从头，”

余火莲“你是说，你是说……”

赵祯“可这事……偏又说不得。”

火莲听出了话外音，

余火莲“我明白，我明白了……”

不再言语，转身离去，仁宗动了动嘴唇，还是咽了下最后一句话，

赵祯“不得不离，但永不相弃。”

看着火莲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白色的尽头，茫然闭上双眼。

　　迷雾中，火莲兀自往前走，形若游魂，展颢觉出了不对劲，加快脚步迎上前，

展颢“出什么事了？”

余火莲“孩儿没事。”

展颢看着火莲一阵白过一阵的脸色心中越发担忧，越过一拱仙桥后便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展颢“怎么回事，他跟你说了什么？”

火莲凝眸远眺，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哀伤，

余火莲“您叫孩儿火莲是吗？这么说孩儿还是姓余。您姓展，他姓赵，所以最终余下的只有孩儿一个，对吗？”

展颢无语凝噎，

余火莲“孩儿只怕到死都会是一个无主无宗的游魂。”

听罢展颢似乎明白了什么，暗自捏紧双拳，他都不知道火莲决定带着这一身伤来见他时提了多大的勇气，都说皇家无情，没想到为了皇家的颜面竟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抹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