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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船嫁衣4

辰闫讲故事

5、谋杀

在海边,水纹讲述了她遇到的怪事。

前面说过了,她在市里一家报社上班。那是一家晚报社,发行量不小。她是一名采编记者,每天都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收集一些家长里短的新闻,忙得焦头烂额。

她都没有时间谈恋爱。

偶尔不忙的时候,她就躲在家里睡觉,能睡多久睡多久,睡醒了也不起床,蜷缩在被窝里上网,或者看一本书。

有一天晚上,她上网买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蓝色长裙,很飘逸。

第二天晚上,有人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拿快递。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经常上网买东西,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在小区门口,她看见了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旁边有一个戴头盔的男人。他双手托着一个包裹,僵僵地站着。

“我是水纹。”她走过去说。

他僵僵地把包裹送了过来。

水纹看了一眼快递单,是一家她从没听说过的快递公司,寄件人一栏空白。她等了几秒钟,又说:“不用签收吗?”

他用手转了转头盔,似乎是摇头的意思。

这个动作让水纹身上一冷,转身匆匆离开了。走进小区,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五官藏在头盔里,表情未知。

回到家,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件大红的衣服,叠得很整齐,看不出式样。她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慢慢地抖开衣服,她的心慢慢地变冷了。那是一件红嫁衣,和她姐姐出事的时候穿的那件红嫁衣一模一样。

她害怕那件红嫁衣。

她觉得,它就是水波。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水纹一直打不起精神。下了班,她心事重重地往停车场走。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想起车子坏了,她是坐公车来的单位。

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停车位上。

她抖了一下,差一点瘫倒在地——花盆掉落的地方,就是她平时上车的地方,如果她今天开车上班,那么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抬头往上看。

只有一个个空荡荡的露天阳台,看不到一个人。

很显然,有人想杀她。

这个人躲在暗处,精心设计了一场看似是意外事故的谋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她)没得逞。

水纹相信,他(她)肯定还有后招。她认为,那件红嫁衣只是一个引子,就像一块幕布,只要打开它,恐怖就会上演,按部就班,一丝不苟,直至剧终。

是谁在幕后导演了这出戏?

水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她更加害怕。她请了长假,回到了扎两目村。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是扎两目村的某个人躲在暗处设计了这一切。

水纹和王响响一样,也是一个人住。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

回到扎两目村的第一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是红色的: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盖头,红色的指甲,红色的嘴唇,红色的绣花鞋,红色的喜字,红色的木船。

那艘红色的木船,竟然没有船底。

她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轻飘飘地浮在船上,下面是红彤彤的水,像血一样粘稠。也许是因为红盖头太厚了,她有一种窒息感。

船搁浅了。

她下了船,掀起红盖头,四下看。

这里是一个荒岛,到处都是诡艳的红花。花丛中,有一栋砖砌的老房子,窗户里透出红艳艳的光。窗台上,放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她走过去,看见那是一个头骨,上面的肉早已腐烂没了,长长的头发却完好地保存了下来,还被编织成一条围脖的形状。她看出来了,是单元宝针法。旁边放着两根很粗的毛衣针,黄铜的。

她看了一阵子,进屋了。屋子里点着一根胳膊粗的红蜡烛。有一张很大的木床,刷了红漆。床上的被褥也是红色的,绣着白色的花。

她在床边坐下来,等着新郎掀起她的红盖头。

等了很久,不见人。

她掀起红盖头,看见一个男人低着头坐在蜡烛旁边,把那个头骨抱在怀里,拿着毛衣针,用头骨上的头发笨拙地织围脖。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木木地看着她。

是王绳。

她一下子就醒了。

她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

王响响当然也不知道。 海边的风变大了。风里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纸灰,那是活人送给死人的钱。黄婶从一块岩石后闪了出来,挎着一个竹篮。她盯着水纹,眼神不太友好。

对于扎两目村人来说,黄婶就是恐怖的化身。

她天天无声无息地坐着,无声无息地走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你面前,却不和你说话,也不笑,只是无声无息地盯着你。她无处不在。她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水纹拉了拉王响响,小声说:“咱们走吧。”她似乎有点怕黄婶。

王响响没说什么,跟着她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王响响发现水纹的背影很好看。当然了,从正面看,她也很好看。他在心里问自己:你愿意让水纹做你的女朋友吗?

他当然愿意,虽然他觉得水纹有点怪。

问题是,水纹可能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他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她。

“去我家里坐坐?”水纹回过头问。

“好。”他立刻说。

打开院门,王响响看见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一米多高,看上去很荒凉。

“你该除除草了。”王响响说。

“又没打算常住,懒得动手。”水纹看着他,又说:“要不,你帮我除除草?”

“行。”

“我可不给工钱。”水纹笑着说。

“管饭就行。”

“我的厨艺不太好。”

“做熟就行。”

进了屋,水纹给他泡茶。

王响响四下看。自从水波出事之后,他就没再进过这间屋子。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有一组组合柜,上面放着一台过时的电视机,还有一张简易沙发和玻璃茶几。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有不少照片。水波也在里面,穿一身白裙子,不声不响地看着前方。

水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说:“茶叶不好,你别介意。”

“你太见外了。”王响响笑了笑说。

水纹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是你太见外了。”

王响响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大脑快速转动着,思考水纹和王铁钉谁更值得信任。当然是水纹。他想了想,说:“有人告诉我,说那艘船是你搞的鬼。”

“是王铁钉?”水纹很平静地问。

王响响没否认。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不是你,是水波。”

水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了解王铁钉吗?”

“怎么了?”

“很多年以前,他坐过牢。”

“是吗?”王响响一愣。

“流氓罪,判刑七年。”

王响响诧异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王铁钉竟然是一个流氓。在他的印象里,流氓的长相和言行举止都很张扬。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他问。

“托朋友打听到的。”

“你在调查他?”

“对。”

“为什么?”

水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他要杀人,杀很多人,包括你和我,还有木棉的丈夫和你的父母。”

“他为什么要杀人?”王响响吓了一跳。

水纹想了半天,慢慢地说:“或许,他认为是我们这些人害死了王绳。”

“我不明白。”

“王绳和我姐姐出海那天,木棉的丈夫也在海上打鱼。王铁钉肯定认为他没有救他们,他们才出了事。”

王响响又问:“我父母和那件事也有关系?”

“对。”

“什么关系?”

“王绳出事前,找你父亲修过船。王铁钉肯定认为是你父亲没把船修好,王绳才出了事。”

王响响沉默了。他的父亲会一点木匠手艺,经常帮村子里的人修船。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水纹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半晌才说:“他们拍照的地点是我给选的。”

“我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

王响响仔细地想了半天,沮丧地说:“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水纹喃喃地说:“可能是王铁钉认为你的父母害死了王绳,所以迁怒于你。”

“不对。在海边,我和他聊了几句。听他的意思,是说我父母因我而死,是我先做错了某件事,连累了我父母。”

水纹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

王响响又问:“你说木棉丈夫和我父母的死与王铁钉有关,有证据吗?”

“现在还没有。”

王响响低下头,思前想后。

沉默了一阵子,水纹突然说:“你收到的那件红嫁衣,是王铁钉寄给你的。”

王响响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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