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名虽似命各不同（五）

月仍未缺。

山泉在月光下看来是条闪着光的银带。

周芷若与李菀苏走在队伍后头。人并不少，她们走得不快也不慢，看来都很安详，除了脚步窸窣移动外，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但仔细一看，她们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着，还未走入森林，林中的乌鸦已被这种恐怖所惊，纷纷飞起。

有几只乌鸦恰巧自她们头上飞过，呀呀哀鸣，嘶哑难听似索命恶鬼，夜半听来，不免惊惧更甚。

可她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这个人迹寥寥的地方来呢？

这已是至正十一年的春天了。

峨眉雪融，柳枝吐芽，雁鸟南归。本该辞旧迎新，好好过个春节的，可不知从哪里忽然传出了屠龙刀的消息。灭绝师太着人打探，毁了不少弟子的美梦，怨声载道。

就这般人人心怀不满地过了半月有余，突闻有人曾在甘州郊外见过一男一女，赶了辆马车，中途买粮时，车中人还下来了一趟，是个眉目俊秀的少年，竟与传说中的"五侠"张翠山有些相似。

此话疑点颇多，但灭绝师太自张翠山身殒之后，心中有鬼，常自惴惴不安。当日张三丰百岁寿宴，她虽未亲至，但也确实动过屠龙刀的念头。后来，万没料到这竟会使五侠夫妇血洒紫霄宫前，不因她而死，却也难辞其咎。殷素素那邪教妖女自然死不足惜，张翠山被美色所惑，自甘堕落，也是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出家之人，妄动嗔念，大是不该。

自那之后，她日日诵念佛经，以净心尘。本以为此事淡化成灰，孰料过了不久，便听闻张氏夫妇香火未断，独子幸存，本是件喜事。但在当天晚上，噩梦缠身，满脑子都是张家小子手持屠龙刀来向自己报仇，每日晨起，必浑身是汗，上下湿透。

倒成了一块心病。

所以，在这次又闻那小子下落之后，虽然半信半疑，但终不忍放过。一举得到屠龙刀那自是好，可若此次与那少年相处融洽，再将他带回武当山，做个人情，那也最妙不过。

思来想去，横竖不亏。她便遣了几名得力弟子，以丁敏君为首，这些年进步甚速的周芷若为辅——那个"拖油瓶"李菀苏就是她坚持要带上的。

灭绝师太有些不悦，但只要周芷若办事利落，能将那张家小子带回来，她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李菀苏继续在山上耗着。

当然，这也会有李保贞的功劳。想她侄女能力如何，她只会比旁人更清楚，所以这数月间，她屡立大功——那消息就是她打听出来的。

既然如此，灭绝师太自无话可说，便在武当山上静候佳音了。

剿灭魔教这一大夙愿，筹谋多年，准备多年，如今终于胜利在望。

这几月，想她是回不了峨眉了。

不过，只要能杀了杨逍……

夜雾渐浓。

灭绝师太仰面望着前方白雾，喃喃道："今天已是二月初二，二月十八……二月十八……"

她眼角晶莹，嘴角却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杨逍啊杨逍，今年清明，我定以你血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