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名虽似命各不同（三）

"哎，你们听说了么？李师姊要回来啦！"

花生、瓜子并不能堵住她们的嘴，围在火炉旁，三杯酒下肚，腹中一片暖烘烘的了，人也有些醺醺然。

一女大声地笑着，"她不是跟纪师姊似的，一连失踪了好几年么？也不知是不是也在外面生了娃娃啦！"

群女哄笑。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嘻嘻格格一阵，忽而一股风过，众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声音戛然止歇——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被风吹开了。

两条人影，像是雪片般被送了进来。

一大一小，身上都披着素白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众人张口结舌地僵了半晌，眼睛也直了，待得看清其中一人，脸蛋霎时红如樱桃，讪讪地打起招呼。

"李……李师姊。"

李保贞心中有气，勉强笑应了一声，神色间冰冷如帘外风雪。

说闲话被正主逮了，群女面有窘色，惴惴不安，待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到那小姑娘时，又立刻心照不宣地挺直了身板。

互相传递的眼色都有着"原来如此"的得意与无畏。

李保贞比她们大上许多岁，这般小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心知如果今日不把这事说清，给她们个下马威，此事不知会被添油加醋说成个甚么样儿？

她可没有纪晓芙那么会忍，打定主意后，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哎呀，最近的天儿可真冷，几位妹妹在这守山门当真不易。正好我碰见了，就请各位妹妹随我上山喝杯热茶，好好将心窝子暖了，才好把门。"刻意咬重了最后二字，脸上带着嘻笑。

群女都是不入流的低阶弟子，相视一眼，只道她是在故意讨好自己，为了帮助掩盖她未婚生女的丑事。如此一想，不由得自觉贵重起来，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那就不劳师姊，咱们这儿有热酒，照样能暖身子。"

李保贞往桌上那小瓷杯里一瞧，酒液黯沉，微量失光，香味也很是奇怪，显非上品，不禁嗤了一声。

"啧啧，难怪啊难怪，这山门守不住，嘴门也把不住。不是人差，而是酒劣呀！"

群姝满脸通红，一人忍不住顶嘴道："酒哪里差了……"说完，回过味来，突觉不妥，"人更不差！"

另一女补充道："那总比没许婆家，就偷摸在外生孩子强！"嘴急心慢，待后悔话已说完。

其余弟子大惊失色，腰杆子仿佛突然被打折了，头垂下来。

李保贞气得浑身发抖，眼底起雾，簌簌颤了半晌，还未说话，忽觉手里一空，那只小手滑了下来，缓缓道："姑姑……"

李保贞眼睛一亮，身子立刻恢复如常，弯下腰来笑道："怎么啦？"

那小姑娘道："姑姑，我想解手。"

李保贞眼光黯了一瞬，又道："跟我来。"

走了几步，转身在众人身上剜了一眼，毒恶而锐利，却带着一种天性——为了保护重要之人的应激反应。

群姝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那……不是她女儿么？"

每个人心中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