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阵山风过去,吹得松树枝叶相撞,有似秋潮夜至。
"小姑娘可怜得很,便是不学武艺,留她在峨眉修养心性,做些杂事也是好的。何况……"
"何况她根骨极佳,想必武学天姿卓绝。"耶律冰都瞧出来了,张三丰、灭绝师太焉能不知?只是自爱徒叛教惨死,灭绝师太心里就像是堵上了一面石墙,满腔怨愤无奈,无所宣泄,郁积其中,思事实难静下心来,复见周芷若面容姣好,较之纪晓芙有过之而无不及,恐其倒前人覆辙。
"峨眉可不能再有第二个纪晓芙出来。"
灭绝师太眼光一闪,看向那张如朝霞初露的面靥时,又不禁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积雪。
"好罢,既然张真人纡尊降贵,肯说到这个地步了。我灭绝还有甚么话好讲的?"摆一摆手。贝锦仪反应极速,忙过来将周芷若带走了。
"让她跟新入门的小弟子住一处罢。"
周芷若临走不忘行礼,只是颇显生涩,想是新学。一袭水绿的衫子飘到远处,愈发合体起来,是一个轮廓精致的小小人形,出步碎却密,没一会儿,像支水灵灵的荷渠,淹没在了冰封的水池那头。
耶律冰目送着她出去了,眉间舒然。总觉得此女气质出尘,长大后定然不凡。她虽没有父亲那般预知将来的本事,直觉一向却是极准。
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或是唯愿如所料,恐未如所料,却每每恰如所料了起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
她有些失笑。摇摇头,等再向里看时,一切复索然无味。灭绝师太心事重重,意兴阑珊,话没几句,便似乎没那么投机了起来。好在张三丰心地空明,万物不萦于怀,往往哈哈几声便过,待天色迟暮,起身要辞。
灭绝师太也不留他,说到底峨眉和武当也不过念在祖师郭襄与张三丰的那点旧谊,交情本不算深,灭绝师太也不是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如今兴致索然,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只疲累至极地送了半里,摆了摆手,有两名弟子顺着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
她便像风干了的树叶,忽然间枯下去了。
咔嚓,咔嚓,一点点脆落。
……
说不伤心,怎么会呢?自己倾注了多少心血,盼望她能继承衣钵。也不是不许她芳心暗许,只是那人……
为何偏偏是杨逍呢?
那个自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男人。毁了自己一次,又毁了第二次!
她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指尖深陷掌心……
"我岂能轻易放过他?!"
怒火攻心。猛听得喀喇一声,半张桌子已被肉掌拍得粉碎,木屑还在她手心辗转,一下,一下,像是在捏碎杨逍的骨头。
"何须再忍?"
"是啊,何需再忍?"
耶律冰从窗外闪了过去,像只猫儿一样。
灭绝师太刚好从房里出来,匆匆四顾,未见人影,眉心仍是罩上了一层黑云。
当晚,复又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