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颦!"
静虚的思想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往众姊妹脸上转了一圈。
瞬息间,无需言语,这些眼睛们似乎连成一气,齐声唤了出来。
"小颦!"
静虚笑着将她拉回来,"小姑娘说甚么丧气话?莫要搅了长辈清净,师父那儿我自会去说。"
小颦抽了下鼻子,"这时再说还有甚么用?"
静虚一怔,冲其他姊妹一对眼色,"不是你要找师父么?"
小颦张嘴结舌,像突然被甚么东西噎住了,半晌才发出声来。"是啊。但我就是不服气……"
"是啊。唉……"
恰到好处地停止了。就像外面的风那样,连同猫叫,哑了一瞬。
可怜小颦是个没主见的,爱吃软,三言两语就被收拾了,心气被那熨过的布料还平,全无来时的剑拔弩张了。
"唉,替死鬼的命。"耶律冰在暗处心想。
"那苏妙青这时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却也没有继续偷听的必要,她只需把灭绝师太揪出来,再在火上添把柴罢了——峨眉风雨欲来,已经要不成样子了。
心念及此,她从佛像后的窗格逃了出去。
在暗夜里,像一只矫捷的白猫……
出了灵毓阁,已离那梅园不远。几株老梅含苞待放,树枝不堪负荷,被压得奇形怪状。暗中看来,张牙舞爪,不时随风摇摆几下,倒似百鬼夜行。
耶律冰却不怎么害怕,使她悚然的,是一双眼睛。
一双发着荧荧绿光的圆的眼睛。
好像有铜铃那么大。
在哭着——
呜呜咽咽。
她明白了,"原来是那只猫儿呀!"
忽然又不怕了,肩膀仿佛积雪滑下后的花枝,支棱棱,一下直起来了。
"害!"她道。呼啦一下,合上了蓄势待发的折扇,负起手,悠悠然踱到深处去了。
呼噜噜——
那猫喉咙里冒出了威胁的声音,脊背似乎也弓起来了,黑黑的一团。
"不是只白猫呀!那可惜了。"
不知何时,折扇刷地一下又张开了,摇得飞快。
她就像讲故事那般,也不在意有无听众,自顾自地说道:"都道深山老林易闹鬼,可这佛门圣地峨眉山闹鬼不许,倒闹起猫乱来。不知是第几波了。"
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耶律冰爽朗大笑,前仰后合,坦然如入无人之境——因为她知道,此刻是确切有人的。
此地是确乎有人的。
耶律冰才愿做出这许多虚伪、充满诱惑的答案来,将诱惑示给她,虚伪的草稿暂写在自己心上。
她不会不来,也不会放过。
任何能威胁到她的。
譬如小颦,譬如……"我。"
笑声满和在空气里面,到处发挥着威力。
那猫呼噜噜着、呼噜噜着,终于越发响亮了。
背弯得如拉满之弓,一支看不到的箭已在弦上,只需要一个引子。
这郁积之火需要尽快发泄出去。
耶律冰在等着。一点,一点,黑猫转换了方向。
她的心瞬时提了起来,呼吸细成了一根线。
一步,一步,黑猫放松背脊,略显犹疑地走了过去,还不忘侧头看看她。
果然,猫这小畜生聪明得紧。
只听得哇地一声。
它行动了。